洛佩的臉上寫滿了迷茫。
肉眼可見的，他甚至沒空再繼續調用卷軸的力量，去和周嵐對抗。
他在思索更深奧的問題。
顯而易見，即便在他所處的那個時代，他的確是眾裡挑一的天才，否則絕無可能以人類之軀擔當起封印惡魔的大任。
雖然那時也並非是全盛的聖主。
他迷茫的點在於，魔法這玩意，不是自古就有，就存在的東西嗎？
當他曾經想走上這條路時，魔法大全，各種古籍就擺在那裡。
隻需要簡單翻閱，就能融會貫通。
這是他年輕時一度引以為傲的天賦。
但此時此刻，周嵐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直接給他整愣住了。
下意識的，他攤開一幅卷軸，想要把快被碾進塵土裡的成龍拽出來。
“萬有引力卷軸。”他喊道。
一股漂浮力托住了成龍的身軀，帶著他向上。
“即便失去了符咒，魔法鎧甲依然能發揮他的作用，獵人失去了獵槍，但卻還有刀子可用。”
他朝成龍開口，似乎是在安慰他。
但下一秒，周嵐冷哼一聲，抬手再度把身穿鎧甲的成龍壓下。
萬有引力卷軸在他的威壓下顫抖。
“年輕人，你試圖在我麵前掌控引力？”周嵐對著滿臉滄桑皺紋的洛佩低聲道。
洛佩的魔法，無非是假卷軸之手，實則和其他魔法並無區彆。
這同樣也是遠古時代之後，人類的缺陷。
感受到周嵐的阻撓，洛佩強撐著卷軸，試圖不讓成龍沉落。
但那股無形的力道卻越來越大，直至壓的那幅萬有引力卷軸顫動不休。
很快，卷軸上便出現了撕裂的痕跡。
終於，噗的一聲，萬有引力卷軸四分五裂，化作碎裂的幾片墜落在地。
“你無法僭越我的權限，洛佩。”周嵐一揮手，硬生生將成龍拍飛。
“你的魔法，和我的魔法之間，存在著本質的區彆。”他淡漠道。
洛佩安撫下自己躁動的心臟，目光直視周嵐，他一邊積蓄力量，一邊開口道：“就像人類踏足荒野之前，山林曾是野獸的領地，我願聞其詳。”
一幅又一幅卷軸從他的袖口飛出，緊接著是卷軸上的紋路被一一點亮。
他不再試圖和周嵐對拚引力的權限，而是準備展露更加實質的力量。
“什麼區彆？”他問道。
“哼。”周嵐冷哼一聲，目光從洛佩身邊那一幅幅卷軸上閃過。
“迄今為止，無論是任何類型的魔法，無非都是從遠古時代發源而來，而我們的區彆就在於，我是惡魔，而你是人類。”
聞言，洛佩愣了一下。
在周嵐麵前，他心底忽然誕生出一股吊詭的奇怪感覺。
就像是許多許多年前，久到連他都有些記不清的時候。
彼時的他剛剛開始研習魔法，還是個學徒，坐在師傅的道場前聆聽教誨那樣。
可明明，眼前是邪惡的惡魔，是勢不兩立的敵人。
“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洛佩內心之中捫心自問。
他不理解。
“魔法本來就不是給你們這些普通的家夥用的，年輕人。”周嵐語出驚人。
“你。”他指著洛佩，同時又信手壓下老爹的氣魔法光束，冷笑道，“還有你，你們，隻有假借外物才能發揮出魔法的最大效能。”
“而惡魔，我和我的兄弟，天生便不需要，因為遠在你們尚未出生的年代，最強大的魔法就已經被創造和掌控了。”
話落，鴉雀無聲。
洛佩看了一眼自己的卷軸，而老爹也忍不住木訥的盯著自己的河豚。
好像……的確是這樣？
老爹，他需要借用特殊處理過的河豚才能發揮出氣魔法的最大功效。
亦或者是某個還沒露過麵的，比老爹更強的黑暗大法師也好，同樣也需要借用法杖。
甚至於比他們年代更早的先賢洛佩，也不可避免的需要通過卷軸的形式來使用魔法。
而惡魔。
無論是火之惡魔聖主還是月之惡魔周嵐，他們使用魔法，隻需要隨手一指就好了。
甚至於像聖主那樣直接張開嘴也不是不行。
在這世界的遠古時代，那些被記載在魔法大全和古籍裡的魔法，從最開始就是惡魔巫師們自己使用的。
即便是經過改良之後的後世，想要徹底發揮魔法的力量，強如洛佩這樣的人類也必須假借於外物。
依靠河豚，借助法杖，乃至通過卷軸。
洛佩沉默了下去。
良久，他似乎才回過神來，眼神盯著周嵐緩緩開口道：“原來如此。”
“我始終認為我們是有著本質區彆的敵人，正義就是正義，邪惡就是邪惡……”
“現在看起來，我們隻不過是在不同的時代裡站在不同的立場上，扮演不同的角色。”
洛佩仿佛忽然明白了什麼。
在此之前，自以為是的所謂正派們總是好像抱著同一個不變的理念：
所謂惡魔，無非便是名為邪惡的nc，注定要被代表正義的自己人擊敗。
而實際上。
他們同樣有著自己的時代，自己的文明，創造和掌控魔法，有自己的思維，類似和他們人類一樣……
不，是人類，有著類似他們的思維。
所謂魔法，尤其是後現代的魔法，無論是洛佩還是老爹，都隻不過是在沙灘上撿貝殼的孩子。
一枚又一枚閃閃發光的漂亮貝殼，被他們揣進懷裡，以為獨一無二。
而實際上，在亙古的變遷裡，那片沙灘曾經是一整座魔法的海洋。
隻不過時過境遷，他們這些後來者走上沙灘，撿拾著先賢的遺傳，卻自以為比先賢還要偉大。
細思之下，頗有幾分引人發笑的意味。
“難怪，鑲嵌在鎧甲上的符咒這麼輕鬆就被你奪了回去……”洛佩歎了口氣，他明白了緣由。
他不可能從純粹的魔法造詣上限製亦或是擊敗周嵐。
對方早就參透了這一切，是規則的製定者。
如同很多年前，在師傅的道場裡聽了一堂受益匪淺的課那樣。
洛佩微微躬身，隨即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波動。
一揮手，足足九張卷軸一字排開，毫不猶豫道：“能量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