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府選秀開始的消息在後宮掀不起太大波浪,充實後宮的大多還是外八旗出身,雖然如今宮中包衣出身的嬪妃極多,內三旗中有品貌俊秀出挑者,大多會充實內廷,但挑選內三旗女子的主要目的還是承值內廷,做宮女的。
包衣選秀一般由內務府篩選,偶爾皇上會親自閱看,從前太皇太後在世時,也會親自瞧瞧,偶爾還會給人拉纖保媒,如今的太後是佛爺性子,不愛管事,也不愛給人做媒,看的就少了。
要論影響,內務府選秀倒是對阿哥所影響大些。
這幾年阿哥們院裡添人,多是各位妃主從內務府選秀中挑選出好的,指給自己兒子。
宮廷就像一個閉塞的小社會,哪一宮有什麼動靜,是瞞不過外邊的。
越到關口下,隨著德妃今年著意挑選年輕女子的消息傳出來,小院裡人心浮動,私下都議論是否會添個新主子,規矩管得再嚴厲,乾活總有歇著的時候,四福晉也不能一把將所有人的嘴巴都縫上,有人聊天說話是免不了的。
而且今年不僅德妃處留意挑人,今年惠妃、榮妃、宜妃幾位也都很上心,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幾位福晉住得近,平常三福晉還會喊四福晉過去吃茶說話,這幾日消息一傳出來,妯娌們抱團取暖,大福晉、五福晉往這邊走動得也多了。
這樣走動一頻繁,消息在阿哥所裡流傳得便更快,沒兩日,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李氏雖然閉門學規矩,耳目閉塞,可她自己還有耳朵聽,這日午晌,她睡不著覺,睜著眼在窗根底下出神,就聽到外頭的閒話聲,立刻招宮人來問,她身邊服侍的侍女被福嬤嬤管教得嚴厲,又拗不過主子,戰戰兢兢地答了話。
李氏聽了,愣愣坐著,出了半晌神兒,下晌福嬤嬤再來嚴厲教導那些宮廷禁行之前,她取出了壓箱底的一包金子。
外人能看出四阿哥沒有徹底放棄她的意思,她身在局中,卻看不明白,滿心隻想著,她收買畫眉的事真是惹了四阿哥的忌諱,她跟在四阿哥身邊二三年,從未見過四阿哥如此大的怒火。
紅柳銀柳都被打發出去了,李氏心裡惴惴,隻覺這從前華麗的東廂房也如冰窖冷宮一般,格外熬人,日日來訪的福嬤嬤更成了她眼裡的巡海夜叉,但如今,這隻巡海夜叉,又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前陣子打點廚房,保住份例,將她的私房現錢消耗不少,如今這一包金子,真是最後壓箱底的東西,李氏坐在窗根邊上,胡思亂想著,如果福嬤嬤不幫忙,她還能怎麼辦?
就這樣被困在這間屋子裡,守著這些從前得到的,如今卻用不上的珍貴物件,冷清到顏色衰絕,人老珠黃嗎?
她沒辦法了,隻要四阿哥厭棄了她,她就什麼辦法都沒了。
李氏一時想哭,眼圈滾熱,又不肯落淚,固執瞪著,想再從窗外聽到點風聲,知道些風向,偏偏水媽們又乾活去了,她隻能自己坐著,胡思亂想許久,福嬤嬤終於到來。
宋滿也聽到院子裡傳的消息,冬雪年輕、臉嫩,小孩子似的,和底下媽媽們關係都搞得很好,消息當然也靈通,得了大頭條,急忙回來報給宋滿。
要進新人的消息,論起來宋滿是整個阿哥所知道得最早的,如今人們口中傳的還是“可能會進”,她卻知道必成定局,甚至如果人選沒有變化的話,她還會很熟悉進來的那個人。
冬雪不知道這些,她擔憂宋滿為此不安,掛上笑寬慰宋滿:“主子放心吧,爺那麼記掛您,哪怕真來了人,十個百個,也趕不上主子。”
春柳的擔憂現實一點,“真要進了新人,這幾間屋子,往哪裡安排?”
她一邊說,一邊慶幸起來,雖然顯得不大善良,犯了惡念,但幸而李格格犯了錯,被阿哥冷落了,不然就這東西兩間屋子,新人進來了,隻怕多半是主子遭罪。
她環顧這西廂房,這廂房三間,不算極大,不如正屋寬敞,主子住將將夠用,北屋歇息,南屋起坐,中間有個明間待客,住著還算舒服體麵,可若再加個人進來,少不得將南屋分隔過去,主子日常起坐活動的地方便大大縮減,就是她們存放東西都少了許多櫃架。
春柳越想,心裡越慶幸,佟嬤嬤已笑著寬慰道:“無論怎的,格格懷著身子,再過七八個月,小主子就要落地了。委屈了誰,還能委屈了主子和小主子不成?您儘管安心吧。”
宋滿笑著點點頭。
日子一天天逼近,對李氏來說,就好像懸頸的屠刀,福嬤嬤那邊沒收錢,她心裡愈發慌亂,要知道福嬤嬤可不是什麼高潔傲岸兩袖清風的人,這位老嬤嬤宮裡服侍一輩子,無兒無女,可不緊著攢家底兒?
上回李氏大把撒銀子,想要拉攏她時,心裡還有盼頭,覺著四阿哥不過一時之氣,早晚放她出去,隻是希望福嬤嬤能幫忙說說好話,還沒有那般急迫,福嬤嬤也從善如流,一概笑納了,這一回,李氏隻能抓住這一棵救命稻草,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福嬤嬤身上,福嬤嬤反而高風亮節起來,不收東西,李氏急火攻心,沒兩日,真病了。
她病了,身邊服侍的宮人不敢耽擱,急忙報給福晉,要請太醫來診治。
回話的人到的時候,四阿哥正在正房中與四福晉說話,四福晉笑道:“今兒額娘指給我看兩個人,說都是極好的,清白出身,品性、樣貌個頂個的好,想指給您,叫我瞧瞧如何,我哪有那個主意,不過瞧著額娘的眼光真好,個個都出挑。”
隻是一下要指兩個人過來,叫她有些頭疼,摸不清德妃的意思,便得看四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