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氣得咬牙切齒。
貧下中農打貧下中農,屬於是內部矛盾。
可要是打了貧雇農。
問題可就嚴重了。
“你咋證明你是貧雇農?”
憋了老半天,桂花還是不相信。
這年頭的貧雇農數量已經很少了,土改的時候大部分貧雇農都給分了土地。
王川年紀輕輕,咋就是貧雇農呢?
“我叫王川,來自張家屯,你們可以打電話給我們村大隊,問問老子是不是貧雇農!”
眾人哪裡知道。
當初分家的時候。
正趕上再次鎮改公社,重新評定出身,個人土地。
王川因為和家人賭氣的緣故,一畝地都沒有要。
相當於是淨身出戶。
陰差陽錯的情況下,父母,哥嫂,妹妹評為貧農。
唯獨王川自己成了貧雇農。
“你把大字報給我們,鞭炮賣給你就是了。”
眼見王川自報家門,桂花徹底沒招了。
“哼,欺負了貧雇農,想就這麼算了,你覺得可能嗎?”
王川抱著胳膊似笑非笑道:“往小了說,你們的行徑屬於階級壓迫,往大了講,這是一起極其嚴重的反動事件。”
“!!!”
短短幾句話,訓得眾人提心吊膽。
供銷社的售貨員彆看捧著銀飯碗,說白了也彆啥大見識。
真有見識和能耐,早就去城裡工作了。
不至於守著供銷社的三尺櫃台混日子。
“那……那你想咋樣?”
有人表情緊張地問起王川,打算怎麼了結這件事情。
難道非得寫大字報,批臭大家才高興嗎?
“換成昨天,你們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彆想過關,至於這一回,算你們運氣。”
感覺火候已經差不多了,王川說出了梁金泉的名字。
“梁主任是我大哥老丈人的好友,老子饒你們一馬,都是給梁主任和我大哥老丈人的麵子。”
王川不失時機走到早已準備好的台階。
得知王川大哥的老丈人是張鐵山,眾人恍然大悟。
張家屯的老張家,確實是梁金泉的關係戶。
時不時就有往來。
十幾分鐘後。
王川扛著大麻袋走出供銷社。
麻袋裡麵傳來叮叮當當的玻璃碰撞聲。
內部除了裝有一萬響的大地紅。
還有王川免費索要來的空酒瓶子。
製作特殊“裝備”,鞭炮,空酒瓶,火柴,缺一不可。
當天傍晚,梁金泉悶悶不樂地騎著自行車返回供銷社。
剛進一門。
立刻得知白天有人過來大鬨一場,狠狠拿捏了一把眾售貨員。
“這小子真尼瑪能裝犢子。”
辦公室裡,梁金泉搖頭苦笑。
“姐夫,他裝不裝犢子我不管,這口惡氣你可一定要幫我出啊。”
桂花噘著嘴,今天丟人丟大了。
不但被王川罵得狗血淋頭。
還被迫將供銷社裡,唯一的一盤大地紅賣了出來。
原本這盤鞭炮是要留給關係戶的。
“行了,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人家如果真想要整你,會當著你們的麵寫大字報嗎?這麼做無非是嚇唬嚇唬人,讓你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王川想要表達的意思,梁金泉大致看了個明白。
整件事情,王川處處留有餘地。
要是王川六親不認。
根本沒必要跟供銷社買彩紙。
紙這玩意,村大隊有的是。
明天一早。
針對供銷社的大字報恐怕要貼滿半個公社。
其次。
王川按照原價購買鞭炮,最多是要了幾個不花錢的酒瓶子。
打了臉,又好像是沒打,手段恰好到處。
教訓了這群勢利眼,又剛好卡在紅線邊緣。
順便借著張家的名義,賣給梁金泉一個麵子。
打發走喋喋不休的小姨子,梁金泉點燃一支煙。
張家屯,啥時候出了這麼個能人?
“叮鈴鈴。”
遲疑間,梁金泉手邊的搖把子電話響了。
“喂,我是梁金泉。”
“梁主任,我是張鐵山。”
“老張啊,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你瞧今天這事鬨得,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嘛。”
梁金泉客氣地替手下人道歉。
“你說啥!起碼一千斤魚貨?!”
梁金泉“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麵容變顏變色道:“老張,這事可不敢開玩笑啊……這能行嗎?”
不多時,梁金泉緩緩地坐回椅子上。
今天這一天,這特麼的波瀾起伏。
先是碰到了張鐵山和王川。
隨後,他又在縣裡的兩個大衙門碰了一鼻子灰。
肉聯廠和副食品公司像是商量好一樣。
一丁點多餘的肉都沒有。
不但豬肉分逼沒有。
就連往年還算富裕的冷凍刀魚,今年也無法向下供應。
今年城市的冬季肉副食品需求量劇增。
上麵剛剛下達文件。
從明年三月份開始,城市知青下鄉插隊成為政策性規定。
換言之。
明年的插隊知青數量將會創造曆史新高。
兩個子女以上的家庭,其中一名子女初高中畢業,必須下去插隊。
無數的男女青年,將於三月份背井離鄉下去插隊。
這個年,說什麼也要過得豐富一些。
爹娘爸媽們,無力改變子女背井離鄉的政策。
唯一能做的便是讓他們過個好年。
這個大背景下。
冬季物資幾乎全部被留到了城市。
知識青年還沒下來修理地球,先給廣大貧下中農上了一課。
城裡打噴嚏,下麵就要餓肚子。
“公社的領導們能過個好年,啥事都好商量。”
“行,我等你好消息。”
掛了電話,梁金泉激動得想要放聲大笑。
剛打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
姓王這小子太尼瑪會做人了!
竟然有辦法在一個星期內,為供銷社提供不少於一千斤的優質魚肉。
是真是假不用多說。
梁金泉相信張鐵山的為人和作風。
沒有八成的把握,張鐵山不會打這個電話。
隔天一早,張鐵山將老伴和幾個子女全都打發走。
甭管去哪溜達,天黑了再回來。
看著地上的這些鞭炮。
張鐵山頭一回這麼害怕炮仗。
“張大叔你放心,沒啥大毛病,搬到你家進行改造,完全是為了以防萬一。”
“去你大爺的!以防萬一就要搬到我家,咋不搬到你大哥大嫂家呢。”
張鐵山氣得吹胡子瞪眼。
目不轉睛地盯著王川手裡的動作。
取出黑火藥,製作炸藥瓶。
用這玩意炸魚。
聽聽。
這是正經人能想到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