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漪連忙去捂他的嘴。
這人怎麼這樣,越讓他噤聲,他還越發鬨起來了!
你來我往間,隔壁房門已經被推開。
雲清漪隻能寄希望與謝南邢還要點臉,不敢過來查看。
奈何事與願違。
腳步聲並未遠去,她聽見了謝南邢哄沈嬌的聲音。
“你先出去,我看看隔壁是誰,若是下人,便……”
聲音斷斷續續,她聽得並不真切,腳步聲卻實實在在近了。
“嘎吱——”
房門被謝南邢推開。
情急之下,雲清漪顧不得其他,一把扯住越重明。
兩人身形踉蹌,越重明跌坐在屋內都一張矮桌。
雲清漪俯身,鑽進了越重明的衣擺之下。
桌角擺著一架仕女圖屏風,將越重明衣擺的起伏遮住。
恰在此刻,謝南邢一步邁入。
“王爺?”
看見屋內的人,謝南邢原本興師問罪的神情一掃而空。
越重明丹鳳眼微挑,分明坐著,氣勢卻穩壓謝南邢一頭。
“慌慌張張,毫無儀態。”
謝南邢本就憋著一肚子火,又被越重明罵,頭垂得更低。
“都道文人多風流,本王整日瞧著那些腐儒,一個個看口之乎者也,還當這話是騙人的。”
不知越重明忽然說起這話是要做什麼,謝南邢沒敢貿然接話。
下一瞬,就聽越重明“嘖嘖”兩聲。
“今日見了謝貢士,本王才知,這話半句不假。”
“學生……”
謝南邢被說得俊臉煞白。
越重明身尊位貴,即便是花名在外,那也是皇親國戚。
若是將今日之事說出,他殿試斷然無望。
謝南邢咬牙,一撩袍角就要跪下。
暫且蟄伏與多年寒窗落空,他心中有數。
“去吧,本王並非愛嚼口舌之人。”
越重明已經端起桌上的茶水,半點沒將謝南邢放在眼裡。
謝南邢要跪不跪地僵了一息,躬身一拜。
巨大的衝擊之下,謝南邢全然忘了,剛才屋內分明是兩個人的動靜。
他低著頭,緩步退出,將門帶上。
屋內光線一暗,雲清漪懸著的心回落。
她動了動腳,看見眼前青色的貢絲,驟然往後一仰,坐在了地上。
她竟然躲在了越重明的……
“王爺恕罪!”
夭壽了!
都傳重王殺人不眨眼,她今日這般冒失,不褪一層皮,怕是走不掉了。
越重明也不說責罰,隻是單臂撐在桌上,丹鳳眼下垂,打量著她。
那視線好似要讓雲清漪無處遁形。
雲清漪呼吸急促,隨手抓了桌上一杯茶,“咕嘟咕嘟”灌了兩口。
身旁一陣微風,是越重明起身時帶動的。
他抽出腰間折扇,一晃便展了站麵,故意般,在雲清漪臉龐扇了兩下。
本就蹭亂的青絲亂舞,更顯雲清漪狼狽。
越重明低笑一聲,徑直往門外去。
“對了。”
他腳步一頓,身子回轉,“雲小姐那杯茶是本王喝過的。”
雲清漪耳根爆紅,指尖下意識摩挲杯沿。
除了她飲茶的位置,另一邊也帶著茶漬,正挨著她一邊唇角。
雲清漪又要另道,越重明卻不依不饒。
“冷茶性寒,雲小姐少飲為好。”
話罷,越重明推開門,身形漸遠。
雲清漪坐在椅子上,手中捧著茶杯,沒再飲下。
這人看似漫不經心,原來,方才席間的一切都在他的注視之下。
如此心思縝密之人,當真會是傳聞中那樣嗎?
雲清漪搖搖頭。
是與不是,都跟她沒有關係。
鬨了那一遭,儘管沒人說什麼,宴會後半程眾人還是沒什麼興致,草草散去。
回府的馬車上,小昭打量著雲清漪愣神的樣子,忍不住叫她。
“您要看的,可看見了?”
雲清漪這才想起,胎記沒看上。
都怪越重明那廝!
“出了些茬子,日後再找機會驗證。”
小昭也不問緣由,寬慰了雲清漪幾句,安靜侍候在一旁。
雲清漪看著馬車一角的香爐,腦海中出現謝南邢推門之後的種種。
不對!
她忽然反應過來。
謝南邢這時候應當是沒見過越重明的。
前世,他是在高中探花之後才得見皇親國戚,如今一介寒門,如何認得越重明?
可他一照麵就叫出“王爺”,對越重明也是恭敬異常。
他從何得知?
況且,越重明不同於尋常皇親。
他並未掌重權,又有聖上恩準,不必日日上朝。
若遇上興頭,出門遊山玩水,更是數月不歸。
可以說是最行蹤不定的了,斷然不是謝南邢能一眼認出的。
莫非……謝南邢已經搭上了京中權貴?
心神動蕩間,小腹驟然一痛
雲清漪痛呼出聲。
“小姐?”
小昭一驚,忙將人扶住,有心催促車夫,有恐更動胎氣。
進退兩難。
雲清漪緩過一茬,回握住小昭的手。
“莫慌,扶我躺下。”
小昭當即照做,有驚無險地回了府上。
一進門,小昭立刻讓人去叫府醫。
“您且安心,胎兒並無大礙,隻是動了胎氣,需得靜養一些時日。”
府醫細細診了脈,低聲安撫雲清漪。
“按說是好生養著就成,您若是不放心,再喝兩幅安胎的湯藥就是了。”
“有勞。”
雲清漪一個眼神,小昭就上前給了賞錢。
是要三分毒,她不打算喝安胎藥。
既然要靜養,就再讓謝南邢跟沈嬌蹦躂一些時日。
她的雪兒可比那些賤人要緊多了。
許是日有所思,夜裡,雲清漪睡得並不安穩。
她隻覺得身子不斷下跌,恍惚間,又回到了前世。
卻是雪兒還未足月的時候。
謝南邢讓人送來一碗湯藥,她喝下之後腹痛不知,血流如注。
夜色如墨,她的哭求無人聽見。
雪兒就那麼化成一灘血水,從她身體裡離開。
沈嬌獰笑著出現,說謝南邢是她的人,雲清漪不過是仗著權勢欺人,還不是得任由他們作踐……
畫麵一轉,雲清漪親眼看著自己哥嫂被投入大鍋。
一捆又一捆的柴添進去,活生生人被熬化,隻剩下一攪就散的骨頭。
爹娘被砍頭,監斬台上一聲令下,刀光凜冽。
母親人頭落地時,掌心鬆開,落下的,是刻著她和弟弟名字的玉佩。
都是她,是她識人不清,是她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