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鷹背對戰場側倒在地,他咬緊牙關,不斷試圖用意誌衝破被封印的穴道。
然而,他的身體仿佛被無形的鎖鏈緊緊束縛,任憑他如何掙紮,依舊無法動彈分毫。
耳邊寂靜得可怕,隻有風拂過甘木的沙沙聲,仿佛死神的低語。
儘管他已猜到這場戰鬥的結局是什麼,但內心的焦慮與不安卻依舊無法平息。
許久之後,陽光漸漸暗淡,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遊鷹隻感覺到璿璣上的金針被拔出,原本僵硬的身體逐漸恢複了知覺。
他轉過身看去,映入眼簾的是那少年消瘦的臉龐。
少年正是除遊鷹之外唯一的幸存者,伊藤。
伊藤的臉終於不再如往日般冰冷,他的臉龐掛著還未乾涸的淚痕,紅腫的眼睛裡不再透著寒芒,而是揮散不儘的悲傷與痛苦。
“遊鷹君,他們都犧牲了。”
伊藤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犧牲二字更如同一把鈍刀,狠狠紮在二人的心臟上。
遊鷹沒有說話,隻是坐在地上看著眼前寂靜的甘木秘境。
甘木秘境已是麵目全非,曾經鬱鬱蔥蔥的森林在伊藤的忍術中被獻祭,隻餘下那棵小樹與參天的甘木孤零零地佇立著。
樹林變成了荒野,荒野上散落著斷肢殘骸,大蚺屍體被炸成數塊,猙獰地橫陳在地。
周圍再也看不到彆的生物,夕陽西下,昏黃的光線灑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映出一片死寂與淒涼。
餘暉漸漸暗淡,拉長了二人的影子,遊鷹終於接受了現實,他站起身向前走去。
來到大蚺的屍首處,那被炸開的蛇身裡,隱約還能看見一些焦黑的人類殘骸,已無法判斷是曦和,是老王,還是洛佩茲。
遊鷹對著前方深深鞠了一躬,擦掉眼角最後一滴淚水,轉身對伊藤說道:
"伊藤,甘木果找到了嗎?"
伊藤從腰間的袋子裡掏出甘木果,回答道:
"曦和君犧牲前交代過,所以我恢複行動能力後第一時間去找回了這個。"
遊鷹接過甘木果,回頭對著前方說道:
"兄弟們,為了這個玩意,我們幾乎團滅。作為首領,我沒有帶領好你們;作為兄弟,我不能讓你們的屍首落葉歸根。我欠你們太多了。你們先走一步,黃泉路上慢一點,等我交付了這個東西,會趕上你們的。"
說完,遊鷹走到那棵唯一幸存下來的小樹麵前,用軍刀在樹上刻下了傭兵團每一位成員的名字,最後附上一句:"祭奠偉大的戰士們。"
"伊藤,我們走吧。"
遊鷹與伊藤再次跨過石門,離開了甘木秘境。石門在他們身後應聲而合。然而,就在石門合上的那一瞬間,大蚺破碎的屍體裡,似乎傳出了一陣微弱的心跳聲
“伊藤,再堅持一會,我們就快出去了。”
遊鷹攙扶著伊藤腳步蹣跚的走著。
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月,遊鷹與伊藤終於回到了神農架禁區的邊緣。
二人經曆了甘木秘境裡的廝殺,武器彈藥幾乎消耗殆儘,這一路上也隻能躲躲藏藏的避開蛇蟲野獸,可還是沒能避開所有危險,好幾次都是靠伊藤的忍術才險象環生。
二人都受了不算輕的內外傷,而伊藤更是多次使用忍術透支身體,現在已經舉步維艱。
眼看伊藤快要暈厥,再加上二人斷水斷糧,已經不能再耽誤一晚了,遊鷹乾脆忍著傷痛將伊藤背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向禁區外走去。
終於,在暮色降臨前,遊鷹背著伊藤踏出了禁區,遊鷹鬆了一口氣,接下來隻要假裝迷路的遊客呼叫救援就行了。
遊鷹掏出了一直處於關機狀態的手機,就在他打算呼叫救援時,一陣引擎的轟鳴聲傳來,幾輛軍用皮卡車開了過來。
車上跳下了十幾個穿著軍裝的士兵,全副武裝包圍了過來。
遊鷹見狀立刻用江南口音喊道:
“同誌!救命啊!我們迷路了,受到了野獸的襲擊,我弟弟就快死了,救救我們吧。”
為首的一個班長,走近看了看,二人確實滿身血跡,傷的不輕,但還是謹慎的對手下的兵吩咐道:
“搜身,確認沒有威脅,先給他們包紮一下,帶回營地核實身份。”
遊鷹很是配合的讓士兵們搜身,他絲毫不擔心,因為武器裝備早就在踏出禁區前被他扔掉了。
伊藤倒是有些抗拒,但是身體透支的他也無力反抗,隻能任由士兵搜身。
“報告!搜身完畢,沒有攜帶武器,背包裡隻有一些民用登山裝備和一個果子。”士兵向班長彙報道。
班長打量了一下被搜查出來的東西,對遊鷹盤問道:
“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不知道這裡是禁區嗎?”
“同誌,我們確實不應該出現在這,我們就是向往神農架的神秘,過來探險的,結果是真險啊,差點被野獸吃掉嘞。”
“胡鬨!這裡是國家明令禁止進入的。”
“是是是,長官教訓的對,我們也知道錯了,小命都差點丟了。”遊鷹一臉抱歉的說道。
長官看著遊鷹的慘樣,也不好再批評下去,隻好說道:
“身份證。”
遊鷹一臉為難,回答道:
“長官,你看我們都狼狽成這樣了,身份證早就不知道遺失在什麼地方了,您就放心吧,我們絕對不是壞人。”
班長歎了一口氣,對手下的兵說道:
“帶他們上車,醫務兵給他們包紮一下。”
二人被帶上了皮卡車,醫務兵先是將遊鷹的衣物脫下,準備包紮傷口。
這一脫可嚇了醫務兵一跳,遊鷹多年廝殺於戰場,身上的刀傷彈瘡,數不勝數,其他的士兵也深深吸了一口寒氣。作為軍人,在這樣的和平年代,他們身上的傷痕連眼前之人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士兵們立刻警惕起來,端起了武器。
車停了下來,班長顯然已經接到了士兵的彙報,從另一輛車上趕了過來。
他看著遊鷹,質問道:
“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遊鷹笑嗬嗬地答道:
“同誌,我以前也當過兵,武警部隊,緝毒警,常年奮戰在一線,毒販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啊,我能活著退伍已經算是幸運了。”
班長皺了皺眉,看向伊藤說道:
“麻煩這位小兄弟也把衣服脫下來吧。”
伊藤臉色一寒,身體微動似乎準備動手,遊鷹立刻按住他,陪著笑說道:
“同誌,小年輕,有點叛逆,我這個做哥哥的幫他脫。”
遊鷹給伊藤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亂來,接著幫伊藤脫下了衣服。
伊藤的身上居然是乾乾淨淨,幾乎沒有傷痕。
這主要是因為伊藤多年來,詭異的身法和忍術,讓他的外傷極少,再加上伊藤忍者一族的一些秘藥,總是能幫助他恢複外傷不留疤痕。
“同誌你看,我弟弟就是個普通的孩子。”遊鷹說道。
班長思索了一下,敬了一個禮,對遊鷹說道:
“同誌,很抱歉,我不能憑你幾句話就放下對你們的懷疑,這是我的職責,請你諒解。”
遊鷹點頭表示理解,接著就配合著士兵們被帶上了軍用手銬。
車隊繼續行駛,很快到達了營地。
二人被帶到一處營帳裡,班長問道:
“姓名?”
“我叫尤鵬,我弟弟叫尤小騰。江南省宛陵人。”遊鷹答道。
“兩位稍等,等我們核查完你們的身份,就會通知營救隊送你們出去。”
遊鷹笑著點點頭,班長走出了營帳,隻留下兩個士兵看守二人。
伊藤小聲地說道:
“遊鷹君,一旦他們核實了身份,我們該怎麼辦。”
遊鷹回答道:
“我們在進入華夏的時候,萊昂納多曾經黑入過鄂省的公安係統,給我們每個人備案了一個假身份,希望能蒙混過去吧。”
過了一會,班長再次走了進來,對二人敬了一個禮說道:
“兩位,身份核查完畢,你們可以走了,營救隊已經在外麵等待。”
“謝謝同誌。小騰,走吧。”
二人的手銬被打開,遊鷹笑著問向班長:
“同誌,我們的東西呢?”
班長將背包拿了過來,從裡麵拿出了甘木果實,說道:
“手機,登山裝備都在這裡,但是這個果子你們不能帶走。”
“為什麼?”伊藤問道。
“上頭有規定,神農架裡的一切物品屬於國家資產,任何人不能私自帶走。”班長冷冷地說道。
“什麼狗屁規定!把果子給我!”
伊藤瞬間暴怒,這是大夥犧牲才換來的東西,也是曦和的遺願,決不能留在這裡。
“這位小同誌,請你注意言辭。”班長不悅地說道。
遊鷹連忙插話道:
“同誌,這果子就是神農架裡的野果,到處都是,我們來一趟差點丟了命,我弟弟就是想留個紀念。”
“規定就是規定!”班長毫不留情的說。
遊鷹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對伊藤小聲地說道:
“身體恢複了多少?”
“對付這幾個足夠。”伊藤答道。
“彆下死手,打暈就行,動手!”
二人默契地分頭行動,電光火石之間將兩個士兵繳械擊暈,在班長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便將槍口對準了他的頭。
班長被槍指著頭,不敢亂動,伊藤將甘木果實從他手中奪過,放進了背包裡。
班長冷冷地看著二人問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遊鷹抱歉地答道:
“同誌,不好意思,請你相信我,我曾經真的是華夏的軍人,現在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會傷害華夏部隊的任何一個軍人。請你配合我,讓我們離開這裡。”
“你做夢。開槍啊,看看你們能不能走出這裡。”
班長視死如歸的態度讓遊鷹很是無奈。
“我不會殺華夏軍人,但是今天我必須帶著果實離開這裡,得罪了。”
接著他便用槍托狠狠擊在了班長的脖頸處,使其昏厥過去。
遊鷹一手提著班長,一手拿著槍頂在班長的腦門上,與伊藤一起走出了營帳。
營帳外的士兵們已然發現了這裡的動靜,當二人走出營帳的時候,外麵已全是持著武器的士兵們包圍了這裡。
“放下武器!放開班長!否則我們將立刻擊斃你們!”一名士官見到遊鷹二人劫持了班長大聲喊道。
“嗬嗬。。。要是放開他,我們就真的走不出去了。你們識相點,放我們走,否則我現在就打死他!”
遊鷹佯裝著惡徒的嘴臉,威脅著麵前的士兵們。
遊鷹也是在賭,賭他記憶裡華夏軍隊的戰友情依然是那樣莊嚴神聖,華夏的軍人或許可以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但絕不會放棄戰友的生命,他相信這群士兵們,一定不會冒著班長犧牲的風險,強行對自己與伊藤進攻。
士兵們看著遊鷹緊緊扣著扳機的手,一時間也是進退兩難,他們不會冒著班長被打死的風險貿然進攻,但保家衛國的職責所在,更不能眼睜睜看著不法分子從禁區溜走。
雙方僵持了起來,氣氛越發緊張,遊鷹也越發焦急起來,他與伊藤二人的身體都還處於受傷的狀態,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這邊就越不利。
就在這時,一個老態龍鐘的聲音從士兵的背後傳了出來,
“遊鷹!五十六區教過你拿槍指著自己的同胞戰友嗎!”
無比熟悉的聲音,遊鷹定睛看去,那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形象,熟悉的是那端正的麵龐、深邃的眼眸,陌生的是那已滿頭的白發,與歲月帶來的褶皺。
“老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