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雨勢已漸漸小了下來,天空中隻剩下零星的雨點緩緩落下。
以往,這原始森林在經過大雨的洗刷後,樹木都仿佛煥然一新,葉片上掛著晶瑩的水珠,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青草的芬芳。鳥獸們也紛紛從巢穴中探出頭來,感受著大自然帶來的清涼與生機。
而今,在這原始森林的某處,卻是滿目瘡痍。被燃燒後的枯木、鳥獸們焦黑的屍體,讓這裡宛若人間煉獄一般,方圓一公裡以內,再也找不到任何活物的蹤跡。
而這一切的根源,正是遊鷹傭兵團與異獸狸力之間的生死恩怨。這場恩怨,不僅帶走了傭兵團三名戰友的生命,也讓這片原本生機勃勃的森林化為一片死寂。
火焰終究還是被大雨湮滅,濃煙也漸漸消散。
老王已帶著蘇醒過來的路征和大夥彙合,向著爆炸後的雷區靠近。
曦和憑借著記憶帶著大家來到了爆炸的中心,狸力不出意外地躺在這裡,奄奄一息。
它的身軀焦黑如炭,四肢被炸斷了兩條,甚至連那標誌性的長獠牙也搖搖欲墜,仿佛隨時會脫落。
曦和走在最前方,在距離狸力還有十來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他皺起眉頭,低聲歎道:
“真是頑強的生命力,居然還沒有死。”
他的心中充滿了警惕,擔心這或許是狸力設下的又一個陷阱。畢竟,這異獸狡猾無比,誰也無法確定它是否還有最後一搏的力量。
然而,路征看到狸力的瞬間,心中的憤怒再也無法壓製。他從腰間抽出尼泊爾軍刀,雙眼通紅,快步朝狸力衝了過去。
“畜生,老子要把你大卸八塊!”
路征的聲音中充滿了仇恨與瘋狂。
曦和剛想阻止,卻被遊鷹攔了下來,
“讓他去吧,老王會架好狙擊槍掩護他的,隻有讓他親手解決這畜生,他才能從阿爾貝戈的陰影中走出來,否則可能就是伴隨一輩子的戰後創傷症。”
曦和雖然心中仍有不安,但看著路征那近乎癲狂的狀態,最終隻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好在,沒有意外發生,狸力的生命力也確實已經油儘燈枯。
路征走到狸力的身前,狠狠一刀向狸力捅去,結果竟是隻有刀尖淺淺地紮了進去,甚至沒有完全紮破它的硬皮,異獸終歸是異獸,即便已是奄奄一息,其先天的防禦力仍然絲毫不減。
“真他媽是個王八犢子,這麼硬!”路征氣呼呼地罵道。
他看了看狸力那搖搖欲墜的獠牙,冷笑一聲,
“你這牙倒是挺鋒利的,不知道用你的牙能不能捅破你的厚皮。”
說罷,路征便雙手抓住了狸力的獠牙,用儘全身的力氣將其掰斷,接著狠狠紮向了狸力的腹部。
這異獸的矛與盾,最終還是矛更勝一籌。路征幾乎將獠牙整根沒入,又猛地拔了出來,鮮血頓時噴灑而出。
狸力吃痛後哀鳴了一聲,如同挨打的小狗一般卑微,再沒了之前的氣勢,它挪動著身體,用那張豬臉拱著路征的腳,像是在求饒。
“你這畜生居然也會求饒?你殺我三個戰友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有今天,你啃食他們的時候可想過自己也會被大卸八塊!呸!畜生!去死吧!”
路征一口唾沫吐在了狸力的臉上,接著猛地將獠牙紮進了它的腦袋裡。
狸力的身體抽搐了幾下,最終徹底沒了動靜。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焦糊的氣味,四周一片死寂,路征仰天大吼一聲,
“三位兄弟!我們給你們報仇了,一路走好。”
與狸力的戰鬥終於結束了,眾人心中的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
隊伍中有不少人甚至直接癱倒在地上,這兩天的緊張與疲憊讓他們幾乎耗儘了所有的力氣。
長時間的精神壓力、激烈的戰鬥,以及失去戰友的痛苦,讓每個人都感到精疲力竭。
曦和看著大家,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然而,就在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時,突然猛地咳出一口鮮血,整個人摔倒在地,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老大!”
遊鷹驚呼一聲,迅速衝到曦和身邊蹲下,焦急地問道:
“老大,你怎麼了?”
曦和沒有回答,隻是顫抖著,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冷汗。
“洛佩茲!趕緊過來給曦哥檢查一下!”
萊昂納多見狀,立刻大聲喊道。
洛佩茲是遊鷹傭兵團中唯一的醫療兵,出生於匈牙利的一個醫術世家。他的醫術十分高明,不僅精通西醫,就連中醫也頗有研究。在這片原始森林中,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洛佩茲隻能依靠中醫的方式為曦和診斷。
他急忙跑到曦和身邊,蹲下身,將手指搭在曦和的手腕上,仔細把脈。然而,剛觸碰到曦和的脈搏,洛佩茲的眉頭便緊緊皺起,臉色變得凝重。
“曦哥的脈相太亂了,他的五臟六腑都已移了位,一定是剛才受過巨大的衝擊,再加上本身患有骨癌,恐怕。。。”
洛佩茲說到這裡,聲音逐漸低了下去,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遊鷹雙手緊握,一言不發,他剛剛失去了三個兄弟,無法再承受失去曦和的痛苦。
空氣中彌漫著沉重的壓抑感,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心中充滿了無儘的哀傷。
雖然大夥與曦和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早已將他視為與遊鷹平起平坐的首領。
每一次戰鬥,曦和總是一馬當先,決勝千裡。他的勇氣與智慧深深折服了每一個人。大家心中不禁想著,如果曦和沒有患上絕症,遊鷹傭兵團有他這樣的領袖,成為亞洲第一傭兵團也並非不可能。
“洛佩茲,你直接說吧。曦哥還能活多久。”遊鷹還是接受了現實,問道。
“如果繼續留在這裡,不出72小時,他就會一命嗚呼。但是離開這裡用現代的醫療水平治療,應該還能維持一個月的生命。”洛佩茲回答道。
“撤退,離開神農架,去鄂省最好的醫院。”遊鷹當即下了命令。
就在所有人準備執行撤離命令時,曦和顫顫巍巍的手拉住了遊鷹,他忍著身體的劇痛虛弱的說道,
“不。。。不行,任務還沒有完成,不能為了我撤離這裡。我已是必死無疑,不過是3天和30天的區彆,躺在病床上等死,還不如讓我死在這戰場之上。況且,如果不完成這次的任務,遊鷹傭兵團以後還怎麼在國際上立足,伊藤他也將一輩子活在暹羅的追殺之中。你看他還這麼年輕,還有大把的好時光啊。。。”
曦和仿佛是羨慕一般看著伊藤笑了起來。
伊藤看著曦和,在這一刻那冰凍的臉似乎也有了一絲動容。
遊鷹緊緊抓著曦和的手,淚水在眼眶打轉。
氣氛再一次沉默了。
洛佩茲看著遊鷹,欲言又止,神情中透著一絲猶豫與掙紮。
“你想說什麼,說吧。”
曦和敏銳地察覺到了洛佩茲的異樣,儘管身體虛弱,但他的聲音依舊平靜而堅定。
洛佩茲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我家裡有一本古華夏的醫書,上麵記載了一種醫術,不對。。。嚴格意義來說這算不上醫術,因為救不了人。名為回光二十四金針,是通過刺入天靈、天突、璿璣、神封、靈虛、太乙、天樞、魂門、靈台等二十四個穴位,燃燒肉體的潛能來刺激身體達到前所未有的巔峰狀態。但那本醫書的記載裡,這針法的成功率並不高,如果失敗,被施針者即可爆體而亡。。。即使成功了,代價就是生命隻剩下七天,七天一到還是會爆體而亡。”
曦和聽完,沉默了片刻,隨後淡淡一笑,問道:
“也就是說,如果接受了這種針法,我有一定概率當場暴斃,但若是挺過去了,在接下來的七天內我會如同正常人一樣,不受病魔侵擾,但是七天一到,連屍首都無法保留齊全,是嗎?”
洛佩茲點了點頭。
“我不同意!”
遊鷹已經猜到了曦和想乾什麼,斬釘截鐵的說道。
“遊鷹,如果你是我的話,你會怎麼選?”曦和看著遊鷹,平靜的目光帶著坦然。
遊鷹沉默了。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作為戰士,他理解曦和的選擇,但作為兄弟,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曦和笑了笑,鬆開了遊鷹的手。
“讓我散發最後的餘暉吧。洛佩茲,施針。”
曦和脫掉了衣服,洛佩茲先是給曦和打了一針鎮定劑,看著曦和慢慢停止了顫抖,他便取出金針,一針一針地紮進了曦和的穴位。
每一針都精準而沉穩,仿佛在完成一場神聖的儀式。
不一會兒,曦和身上的二十四個穴位已全部紮上了金針。眾人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曦和身上,一刻也不敢移開。每個人的心中都捏著一把汗,默默祈禱著針法的成功。
而此時,曦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奇妙的變化。
內傷以驚人的速度恢複,五臟六腑逐漸複位,骨骼發出輕微的劈啪聲,仿佛所有的潛力都被激發出來,灌注全身。他的呼吸變得平穩,臉色也逐漸紅潤起來,整個人仿佛煥發出了新的生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約半個小時後,洛佩茲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長舒了一口氣。他知道,針法成功了。
洛佩茲將金針一一取下,曦和站起身,捏了捏自己的拳頭,伸展了一下身體。感覺自己似乎都年輕了幾歲。
“沒想到在臨死之前,還能感受到如此巔峰的身體狀態,值了。”曦和開心的笑了起來。
“老大。。。”
遊鷹的心裡還是無法言喻的痛,所有人都明白,這隻是回光返照。七天後,曦和的生命將走向終點,甚至連屍骨都無法保留。
“好了,臭小子。男人大丈夫當馬革裹屍,這是我最好的歸宿。剩下的七天,我一定會用自己最後的力量,幫助大家完成這一次的任務。彆磨磨嘰嘰的跟個娘們似的,狸力已經死了,接下來做什麼趕緊安排。”曦和對著遊鷹的胸口捶了一拳說道。
遊鷹抹了抹眼眶的淚水,露出一個無比難看的笑容,接著開始安排起了接下來的事。
大夥們首先是來到了狸力之前出現的地方,挖地三尺,找出了另外兩名隊員殘缺的屍體,連同阿爾貝戈一起葬在了爆炸的中心點,這是殺死狸力的地方,以祭他們在天之靈。
隨後則是路征說過的,一定要將狸力大卸八塊,食其肉,寢其皮。
這倒是廢了大夥不少功夫,眾人先用狸力的鋸爪一點一點地破開皮膚,再用鋒利的軍刀一點一點的切割著狸力的屍體,好在這裡經過了大爆炸之後,蛇蟲野獸短時間內都不敢再靠近,遊鷹傭兵團也能放心的去做完這些事。
忙碌了一天,夜幕再次降臨,眾人也終於將狸力切割完畢,升起篝火,烤起肉來。
由於這方圓一公裡的樹木都被爆炸燃燒,隻剩下焦黑的樹乾,沒有了遮天蔽日的茂葉,眾人這些天第一次看見了月光,輕柔的月光照在大夥的身上,給他們的內心帶來了一絲舒暢。
肉烤熟了,香氣四溢,大夥們人手一塊,大快朵頤了起來,一個個狼吞虎咽,就連自詡英格蘭紳士的萊昂納多吃相也不怎麼好看。
一方麵是因為這些天大家都隻能靠壓縮食品為食,早感覺難以下咽了;另一方麵則是恨透了這狸力,大口吃著它的肉也算是另一種複仇吧。
“彆說,這異獸就是異獸哈,肉質都比彆的動物好。”
路征嘴裡吃著,含糊不清地說道。
“又開始了。。。你媽沒教過你,食不言寢不語嗎?”
老王感覺到路征的社牛症又要犯了,吐槽道。
“我媽可不是老古董,還食不言寢不語,你古代穿越來的?吃飯聊聊天怎麼了。”路征白了老王一眼,“現在這個社會,談生意,談戀愛,哪個不是在飯桌上進行的。曦哥,你說對不對。”
路征看向曦和,卻發現後者卻緊鎖眉頭在想著什麼。
“怎麼了?老大。”遊鷹看曦和似乎有心事,問道。
“沒事,就是有些不安。經過狸力的事,我才發現,這神農架禁區比我們想象中要危險的多。既然存在狸力,那山海經裡的其他生物就很有可能也存在。而狸力在山海經裡,不過是雜魚一般的生物,如果碰上了睚眥、窮奇這樣的上古凶獸,甚至是龍、鳳之類的神物,那我們還有贏的可能嗎?我有些後悔阻止你們撤退了。”曦和揉了揉太陽穴說道。
“大丈夫當死於馬革裹屍,這不是你說的嗎?我們遊鷹傭兵團有一個孬種嗎?要是真能碰上這些東西,死的也不丟人。而且,我到現在還是認為,隻要有你在,沒有什麼仗是我們打不贏的。”遊鷹信心滿滿的曦和比了個大拇指。
曦和一把握住了遊鷹的大拇指,用力的說道,
“你一天到晚就給我戴高帽子。”
“唉,疼疼疼。”遊鷹掙紮著抽出了手,說道,“什麼高帽子,我說的是真心話。”
“我也說真的,不要跟我說什麼逃不逃兵,人死也要死的有價值,有更好的路走,不要撞南牆。如果遇到了我們戰勝不了的危險,我拖住,你們全員撤離,明白嗎?”曦和看著遊鷹認真地說道。
“明白,我作為首領,也一定會對自己的隊員負責的。”
遊鷹站起身,對著大夥說道,
“兄弟們,今天辛苦大家了,前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現在立刻休息,養足精神,明日清晨,繼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