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帆大船在渡口邊停下,船頭站出來個披頭散發,肩抗大刀的瘦高男子,他衝著岸上陸雲川等人喊道:
“聽好了,老子是黑水澗六津堂主,‘過江蜃’吳燭!
你與黑雲寨有什麼仇怨,老子管不著也不想管,但這六津渡是老子的地盤,你在這兒拉屎撒尿都歸老子管!
現在老子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收手作罷,離開六津渡……這第二嘛!”
吳燭揮了揮大刀。
船上的水匪嘍囉紛紛舉刀應和。
吳燭冷聲威脅道:“反正今日渡口已死了那麼多人,老子與兄弟們也不介意多宰幾個!”
很顯然這黑水澗是在庇護董睿等人。
強龍不壓地頭蛇。
眼下對方勢大,我方勢小,正麵對抗必然吃虧。
何況黑雲寨尚未解決,更不能再輕易樹敵。
再三權衡之下,陸雲川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往後撤退。
“嗬……算你還懂規矩!”
吳燭冷笑了聲,衝董睿使了個眼色。
董睿當即招呼剩下的嘍囉將囚車拖上了貨船。
貨船搖槳,離開渡口。
董睿站在船頭揚揚得意,大聲衝陸雲川道:“不好意思,還是我計高一籌。”
“哈哈哈……”
陸雲川仰頭大笑。
“你笑什麼!”董睿瞪目。
“你不妨看看那兩位囚犯是何人?”陸雲川指了指甲板上的囚籠。
董睿瞳孔極度收縮,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急忙跳上囚籠,拋開囚犯的散發……
這根本不是他的三弟與四弟!
方才隻顧著與官兵打鬥,哪兒有心思確認囚犯?
“董二當家的,該說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此番害你折損了一百多號兄弟,卻竹籃打水一場空。”陸雲川冷笑嘲諷道。
“啊啊啊啊!”
董睿狂怒大吼,臉頰幾乎扭曲,再也沒了儒生氣質,他搶過旁邊嘍囉的樸刀,兩刀便將囚犯的腦袋給砍了下來!
“忘了告訴你,這兩個囚犯也曾是你黑雲寨的人,你剛才又殺了自家寨子裡的兩個兄弟。”
陸雲川再度嘲諷,殺人誅心。
董睿氣得捂著胸口,險些都要站不穩。
“跟我們當家的比腦子,差到你奶奶家去咯!哈哈哈……”
“哈哈哈……”
胡大勇等人接連大笑,在嘲諷之上再加一道暴擊。
“噗!”
董睿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活活氣暈了過去。
“我們走。”
以免再生變局,陸雲川招呼眾人,就此離開了渡口。
“真他娘氣人,半路殺出個黑水澗,不然那些黑雲寨的雜碎一個都跑不了!”
胡大勇憤憤不平。
陸雲川回頭望了一眼河麵上漸行漸遠的黑帆船,冷哼了聲:
“黑水澗麼……等黑雲寨被我們拿下了,下一個就會輪到他們。”
黑水澗掌控著黑河上的碼頭渡口,若能將它們吞並,便能掌控了整個邊塞的水路漕運。
想要將生意做大做強,光有源頭工廠還不夠,還得有穩定的物流運輸,以及可靠的買家。
飯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條一條走,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
“當家的,這兩貨咋處理?”
張三兒指了指昏死在地上的盧岩與黃鵬飛。
當然是綁架勒索了,這黃鵬飛可是富家闊少,怎麼也得值個五千貫吧?
“這附近可有適合勒索交易之處?”陸雲川問道。
“有啊,咱白頂山相鄰的有一座‘丁溝山’,半山腰上有間破山神廟,那裡人跡罕至,樹林茂密,再適合不過了。”張三兒說道。
“行,那就將此二人蒙頭蓋臉,先押回山寨,再以黑雲寨的名義放話:‘三日之內,籌五千貫錢到丁溝山,若敢逾期一日,便送還一條手臂’。”
陸雲川又提醒道:“記住了,綁架他們的黑雲寨的土匪,不管送水送飯,都得以黑雲寨土匪自稱;
還有,三日後黃家若送錢來,一定要先收錢再放人;
黃家在涼州權勢不小,收錢時一定要仔細觀察,免得他們帶人埋伏。”
“咱陸頭兒,就是細啊!”
“明白啦。”
“對了,方才黑雲寨與官隊火拚,死了一百多號人,他們的兵器,甲胄,鞋子,襪子,反正身上值錢的東西,全給我薅光帶回山寨去,還有那五千貫彩禮!”
“明白!”
而後,殘局便交給胡大勇他們處理,陸雲川則與周大彪返回平川縣。
一路上周大彪沒少打量陸雲川。
“怎麼了周縣尉,我臉上有灰塵麼?”陸雲川笑道。
“不是……那個,陸押司,你到底是縣老爺的侄兒,還是白頂山上的匪啊?”
周大彪問出了憋在心裡半天的疑惑。
“這二者有衝突嗎?”
是啊,誰規定土匪就一定得是殺人不眨眼?誰又規定土匪不能是縣令的侄兒了?
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好與壞,隻不過都是為了自己利益罷了。
“周縣尉,人太老實,或者太善良,是很容易被人欺負的,所以有時候不妨讓自己壞一點,亦正亦邪,黑白通吃,才是生存之道。”
陸雲川笑著說完,拍了拍周大彪肩頭,也不再多言。
“駕!”
揚鞭策馬,奔向縣城。
“他娘的,搞得老子都想跟他當土匪了……”
“不行不行,我乃朝廷命官,豈能有這種想法……”
周大彪搖了搖腦殼,快馬加鞭跟了上去。
……
從平川縣到涼城約有一百五十裡路,快馬加急一天即可抵達。
黃鵬飛被黑雲寨綁架的消息被放出後,當天夜裡便傳到了黃家人的耳朵裡。
這黃鵬飛可是黃家嫡係獨苗兒,若被土匪撕票黃家可就斷了香火。
三日贖人期限,給不了黃家多餘時間考慮,縱使對土匪恨之入骨,也隻能暫時服軟,破財消災。
再說了,對於他們這些大富人家而言,五千貫隻不過是九牛一毛。
第三日正午。
黃家管家黃秋升,在十名州兵的護送下,帶著五千兩贖銀來到丁溝山山神廟。
剛推開破舊的廟門,映入眼簾的是十六個血紅大字:
“留下贖銀,不日放人,膽敢設伏,備棺收屍!”
張狂的戒言,血紅的字體,加之閃身破舊猙獰的石像,讓黃秋升等一眾州兵汗流浹背。
“留……留下贖銀,我們趕緊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