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高鐵南站。
鹿寧提著包從出站口走出來，烈日當頭。
五月的驕陽如同融化的金箔，將熾烈的光芒毫無保留地傾灑在大地上。
鹿寧時隔三個多月，回到熟悉的故鄉，她站在出站口，仰頭閉上眼睛，任由滾燙的陽光烙在眼皮上，深深吸入帶著女貞花樹絮的氣味。
她坐上回家的公交車，倚在欄杆處，身子隨著顛簸搖晃，手機在包裡震動。
她點開微信，備注‘沈先生’昵稱有紅色1，問她五一假期準備做什麼，有什麼安排。
人群擁擠，差點將她的手機跌落下去，鹿寧慌忙扶住把手，一手趕忙收起手機。
透過晃動的人影，兩側路旁的老槐樹的影子被烈日拉得極長，在地麵投下細碎的斑駁光芒。
公交車駛出許久，車上陸續上下乘客，鹿寧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座位，剛坐下來準備歇口氣，就有一位老奶奶抱著一歲多的小男孩。
鹿寧見狀，立刻從座椅上起身。
“奶奶，您坐這裡。”
老奶奶聞聲抬眸，目光裡閃過一抹光亮，繼而微笑地感謝眼前這個熱心腸的小姑娘。
“謝謝你啊小姑娘，你這是剛從外地回家嗎？是上班還是讀書呀？”
老奶奶抱著孫子坐下來，微微扭頭抬起看著鹿寧，滿臉慈眉善意笑著問道。
“沒事。”鹿寧笑著應聲道：“奶奶，我在京北讀書，五一放假回來看我奶奶的。”
老奶奶聽了，滿臉微笑地點了點頭，小姑娘真是孝順啊！
“嗯，小姑娘真孝順，你奶奶有福氣啊！”老奶奶語氣裡夾雜著喜悅還有一些遺憾。
沒會兒，老奶奶又開口問道：“小姑娘，有男朋友了嗎？在京北上大學，很厲害喲！”
鹿寧一時啞了聲，但又不好不回複，這樣會沒禮貌。
最後，她輕聲道：“還沒。”
老奶奶還想找話題聊聊，公交車忽然停了，鹿寧抬頭望向外麵熟悉的街道，微笑地轉頭對著老奶奶說道：“奶奶，我到了，再見！”
然後她提著包就匆忙下了車，抬著雙腿往家趕。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奶奶了，這次回來她沒有提前和奶奶說，想給她一個驚喜。
鹿寧七拐八拐進巷子口，迎麵鄰居嬸嬸看到她，忙說道：“鹿寧丫頭啊，你剛回來嗎？我這正要去醫院看你奶奶，既然你回來了，那這兩百塊你拿著，給你奶奶的。”
鹿寧猛愣住了，低頭看著手掌心，鄰居嬸嬸遞的兩百塊錢。
半晌，鹿寧眼圈紅了，睫毛顫了顫，聲音有些發抖：
“湘嬸嬸，您說……我奶奶住院了？什麼時候到事？我怎麼都沒聽我大伯，嬸嬸說？”
被稱呼湘嬸嬸的女子，聽完了然。
“丫頭啊，你先彆說話了，趕快，走我帶你去醫院。”湘嬸嬸也不顧她手裡的包，抓著她的手腕就往鹿寧剛來的方向走。
一路上，鹿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很擔心，心裡也害怕。
爸爸走後，奶奶是最疼她的。
如今奶奶年紀大了，她每個月給大伯，嬸嬸家寄錢，希望他們能照顧好奶奶。
可是奶奶生病住院這麼大的事，大伯和嬸嬸都不跟她說。
如果不是她五一瞞著回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在路上，湘嬸嬸和她說，她嬸子根本就不管奶奶，整天就打牌，早出晚歸。
甚至有時候出去就是一天，家裡飯都不做。
留著奶奶一個在家，有沒有飯菜，她也不管。
每次都是湘嬸嬸看不下去，給奶奶送碗飯吃。
聽到這裡，鹿寧心裡極度憤怒，大伯和嬸嬸怎麼能這樣對待奶奶。
那也是他們的家人，怎麼可以做到這麼不聞不問。
她每個月寄回家的錢，足夠奶奶一個人開支兩個月。
鹿寧緊皺的眉頭眉頭沒有鬆懈，眼裡噙著淚光，“湘嬸嬸，謝謝您。”
“丫頭說什麼傻話，都是鄰裡鄰居的，再說，我以前也沒少受你奶奶的恩惠！”湘嬸嬸輕輕拍了拍她手掌，柔聲細語道。
她頓了頓，長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那個嬸子真不是個東西，你大伯又在外麵不管，你說你奶奶，怎麼搞啊！”
鹿寧聽完，緊抿著唇，眼眶的淚水在轉，心隨著被一隻無形的手揪著，讓她連呼吸都發滯。
住院部，湘嬸嬸帶著她在導診台問奶奶住的病房，在得知八樓，8213。
有著湘嬸嬸陪著，鹿寧不至於心慌神亂。
很快，來到病房門口，湘嬸嬸握著她的手，然後抬手扭動門把手，輕輕推開來。
牽著她走了進去，裡麵三張病床。
鹿寧一眼就看見奶奶躺在中間的床鋪上，可能奶奶也沒反應過來，孫女今天回來。
在看到鹿寧的時候，奶奶原本蒼白慈祥的臉上，多了幾許笑容。
“寧寧？你這孩子怎麼突然回來了，學業不忙嗎？”奶奶看到孫女，輕輕擰了下眉，不過喜悅多過擔憂，她的病都好了。
鹿寧看著奶奶，她鬢角的頭發全都白了，皮膚也有些微皺，因為身體生病，而導致她神色看上去很不好。
變得滄桑了許多。
她紅著眼眶，忽然撲進奶奶懷裡，雙手緊緊抱住，哭腔抽搐著：“奶奶，您生病住院都不告訴我，要不是我回來，等您出院了，我都還不知道。”
“嬸嬸呢，她為什麼不照顧您？您都住院了，她還有沒有良心啊！”
鹿寧緩緩鬆開奶奶，眼圈紅了，鼻尖也微紅起來。
一旁的湘嬸嬸看著祖孫倆，想到那條媳婦，心裡也是替鹿寧奶奶不值。
“我每個月往家裡寄錢，她就是這樣照顧您的嗎？”
奶奶望著哭紅了眼睛的孫女，抬手在她眼角輕輕擦去淚水，然後輕聲安撫她，“寧寧不哭，奶奶這不是沒事嗎，就是年紀大了，有些老毛病，是他們大驚小怪，非要我住院。”
“你嬸子就那德行，跟她置什麼氣呢，彆氣著自己，乖啊，奶奶再抱抱，我都乖孫女，想死奶奶啦！”奶奶慈祥的臉上，儘顯笑容。
再一次將鹿寧抱入懷中，手掌在她背上，輕輕地拍著，安撫她。
“舒姨，你就是太好說話啦，才讓那婆娘跟你麵前作威作福，連頓熱飯都不給你吃，這就是當人兒媳婦的，太不像話了！”
湘嬸嬸滿臉憤然，講起舒姨那個兒媳婦，就滿腹怨言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