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人心的詛咒於此刻被反彈。
咒劍發出痛苦的哀嚎。
它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一如當年那個男人將刀架在它脖子上時。
它還記得第一次和他見麵,他裹著一身黑色風衣,看著被層層咒印限製在牢籠裡的它,以輕蔑的聲音說:
“身為謀殺之神,竟被一名凡人弑殺,神格分裂出的巴爾之子,如今更是隻能被困在囚籠中苟延殘喘。”
那時候的它還不是一把劍,而是一名龍裔。
“我叫雷迪亞斯,來自沉淪之地的工匠,你可以選擇,蟲豸,共贏或是對抗。”
共贏就是屈服,對抗就是死亡。
一見麵那個男人就踩著它的頭顱發出宣告。
……
“不夠!還不夠!就你這樣也配叫做巴爾之子?”記憶裡那個瘋子總是這樣大吼。
簡直是羞辱!
一次又一次,它都被抽出骨和血,成為鑄造那把咒劍的材料。
雷迪亞斯是讓它自我蛻變的引導者,它再怎麼不願意也隻能承認,沒有他一次次引導墮影冥界的本源,灌入它體內,就不會有咒劍的誕生。
予以它力量是真,踐踏它尊嚴是真,讓它的一切都被封印在咒劍內更是真。
它是雷迪亞斯的素材。
素材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容納陰影力量,為那個男人複刻咒劍準備好材料。
它不敢反抗,當時的它太過弱小,巴爾之子的頭銜,帶給它的不是力量,而是毀滅。
讓它願意投入雷迪亞斯的地獄的是他的一句話:
“所有的不甘與怒火,都來源於無能,你若是想在重鑄咒劍時,成為吞噬天地的怪物,就去告訴我,你能走多遠!”
那個男人的聲音總是如此刺耳。
是這樣嗎?
隻要他成為吞噬一切的怪物,就能擺脫折磨嗎?
恍惚中,他想起奴隸商人監牢裡的那些商品,那些人用扣、用拍、用道具驗貨時,任憑羞恥也隻能露出勉強的笑,像朵凋零的花。
他也曾是其中一員。
所以,他詛咒自己,詛咒他人,詛咒世界……
而這一點,和雷迪亞斯希望他做到之事,不謀而合。
而他需要的,隻是向前邁出小小的一步。
於是當那個男人最後一錘落下,裹挾著滔天的怒火和對世界的詛咒,咒劍降生了。
這世界從未有如此瘋狂的劍風,就像是饑不擇食吞食一切的野狗。
恐怖的力量蠶食了雷迪亞斯,但他卻在狂笑:
“對,就是這樣,去吞噬一切,包括你,包括我。”
他輕輕伸手撫摸著將他洞穿的咒劍,用溫柔而又惡毒的聲音呢喃。
“吃了我,從今天起,你就是司掌暴食的咒劍「彆西卜」。”
……
屬於咒劍的記憶緩緩流入腦海。
雷文愣愣地看著刺穿了那血色眼球的獵刀。
從青銅城裡蔓延出來的鎖鏈死死限製著咒劍,一直到將咒劍的大部分力量抽乾,才停止了蠕動。
直到消化了咒劍彆西卜的記憶碎片,他才捏了一把汗。
這把咒劍竟然是這片大陸的傳奇工匠打造出來的。
甚至最後連工匠本人都填到了咒劍之中。
若非是時間和青銅城的雙重鎮壓,讓咒劍隻能動用恐懼的力量,他怕是屍體都涼了。
他將昏死的零攙扶起來。
昏迷中的零發出一陣嗚咽,雷文見著她嘴微微開合,便湊過去聽。
“咒劍……”
“乾掉了。”
“你的身體……”
“啥事也沒有,藏了點底牌反殺了。”
“我們活下來了?”
“嗯。”
她試圖爬起來,卻被雷文抱到石柱前坐下。
“彆動,你有傷在身。”雷文說,“這咒劍就是你此行的目的?”
“嗯。”零笑道,“怎麼?真打算將它給我啊?”
“你要的話可以直接拿走,但如果你會被這邪門玩意傷到,那原諒我,我要將它留在青銅城。”
“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還直接給我,一把仿造咒劍都足以在大陸上引發王國戰爭,更彆說真的了,哪怕它損毀了,但隻要你拿出去,交給任何一個帝國,都能直接獲得封地,成為實權領主。”
“然後呢?”
零有些不甘心:“……將這東西交給輝月姬,你也不用擔心受到下邊人的威脅。”
雷文笑道:“你愛拿便拿,廢話那麼多乾什麼?小時候傻乎乎的,現在也傻。”
零腮幫子鼓起來了,但片刻後,她又愣了一下。
“那個記憶你看到了?”
她說的是記憶幻境裡的那名小女孩的事。
“嗯,不過我對那些事沒印象了。”雷文說,“我隻能知道那男孩是曾經的我。”
當時他以旁觀者的視角,見證了另一個「雷文」在和「夏爾」對話。
而當他看到了香樟樹下小男孩拿出的畫本時,他就愣住了。
棱角分明的奇異建築,是現代的摩天大樓。
山坡上蜿蜒盤旋的巨大城牆,是他采風時畫過的長城。
容納山與水的園林,是他當年旅遊去過的江南水鄉。
飛在天上的鴨翼煉金機械,是殲20。
再加上那熟悉的筆觸,和前世的自己彆無二致。
所以,他並不是這時候才取代了雷文·卡尼斯?
不,甚至……他本就是雷文·卡尼斯?
零抿了抿嘴道:“那個小女孩,應該也是我。”
“應該?”
“我很小的時候就能預知未來,但副作用太大,後來母親就對這能力做了限製。”
“沒受什麼暗傷吧?”
“沒有,反倒是你,我可是差點殺了你啊。”
“差點的意思就是差很多,你下不去手……若是你真舍得下手,我的刀早就劈過去了。”
當然,打不打得過是另一回事,就零那一手火力覆蓋的玩法,他估摸自己會死的很安詳。
“說說吧,這咒劍你打算怎麼處理?這東西不清理乾淨,以後還可能會複蘇。”
零咬著下唇,片刻後說:“你去把那它拿過來吧。”
狗男人都大大方方了,她再糾結還像什麼樣。
換做他人,哪怕是一把折損了的咒劍,也斷然不會輕易放手,也就這傻子會乾出這種事了。
想著想著,她眼眸又濕潤了幾分。
零輕聲地說:“你對黃昏隱修會了解多少?”
“輝月姬在幾百年前組建的組織,底蘊強大,但人數稀少,有傳言說它的前身是魔女組建的某個小團體。”
“嗯,傳言是真的。”零笑了笑說,“你應該猜到了,她這次來找的就是我,當然,你……不要多想。”
“我多想什麼?”
“你明知道我意思的。”零有些羞赧說,“莫不是你真想像夢裡念叨的那樣,來個兄弟你好香?”
雷文繃不住。
他又不是傻子,宿敵練習得深了,還天天和人住一塊,還能將香香軟軟看錯?
零歎了口氣說:“大約千年前,維洛馬楚大陸各地掀起了魔女狩獵行動,在那場行動中,大批真、假魔女相繼被狩獵。
一名大魔女為了保護同胞,將小圈子的魔女茶會,變為了魔女互助會,而這便是黃昏隱修會的前身。”
“那魔女就是輝月姬?:”
“嗯,輝月姬是為了找她失蹤的妹妹,便與學會展開了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