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洞內,火堆的火光照亮了逼仄狹窄的空間。
剛好容得兩人一豬。
崔小七這會坐在火堆旁,喘得心臟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若不是今日帶著麻繩,還真沒辦法把這野豬和王文翰弄進洞裡。
剛才,她把麻繩的一端綁在王文翰的腳脖子上,站在山洞前的一棵大樹旁,一腳蹬在樹乾上,借力使勁拽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豬和人折騰進來。
待心跳逐漸平穩,人也不喘了,才起身走到王文翰的身邊,蹲下解開腿上的麻繩。
“刺啦”一聲,扯破王文翰的棉衣,撕下一縷布條,隨意包紮他腿上的傷口。
血是止住了,不過這條腿估摸著是要廢了。
咎由自取。
洞口傳來的風聲如鬼哭狼嚎,讓人心中發怵。
此時,早已過了午飯時間,天色漸暗,照這情形,不出一個半時辰天就要黑了。
崔小七踱步走到洞口,依舊滿天風雪。
她望向十幾米上方的小道上,又回頭看向洞內的一人一豬,眉頭緊皺。
一個人扛著豬勉強能回村,可再帶上受傷的他,根本沒辦法。
留在山洞中,要是野狼嗅到血的味道,怕是……
明天就是三日之期的最後一天了,絕不能在這山洞裡過夜。
這要是過一夜,明日必定大雪封山,無法折回,那時就真的任由官媒指親了……
崔小七咬著泛青的唇,折回洞裡,抬起腳,用了三分力度,鞋底子撚了撚王文翰的臉。
她可不想掐人中,嫌棄!
“……疼……”王文翰醒了過來,歪嘴齜牙地睜開眼睛,疼得嚎叫起來。
“閉嘴!再吵吵把你丟到虎口崖去。”崔小七收回腳,亮出利刃,“你不是要辣手摧花嗎?那想不想試試利刃開喉?嗯?”,故意拖長了尾音,嚇唬道。
說著彎下腰,手中冰涼的刀刃拍打在王文翰的臉上,肥肉亂顫。
這一刻,王文翰又懼又怕,在崔小七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殺氣。
此刻殺他輕而易舉,且不會被人發覺。
這一想,全身哆嗦著,恐懼感壓過了腿上的痛感。
要娶崔小七的執念,徹底放下,恨不得能立刻爬出豬洞,離這個“歹毒”的女人遠點再遠點。
“我、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招惹你了,真的,求你放過我吧……”王文翰鼻涕混著淚水,滴落在刀刃上。
崔小七厭惡地收回匕首,在王文翰的身上蹭乾淨,插回鹿靴中,“給我爬回小道上!”
說完,她不再廢話,扛起地上一百多斤的野豬就往洞口走。
王文翰怯弱地求道:“你、你能不能扛我上去……”
她不殺他,此刻他的腿又爬不動了,痛!
“不能!豬值錢,不爬的話,你今夜就是狼群的晚餐。”崔小七頭也不回地出了洞口。
王文翰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完好的腿,心中懊悔不已:“偷人不成還折了一條腿!”
他害怕崔小七丟下自己,趴在地上,雙手用力,朝著洞外艱難地爬去,身後留下了一條帶著點點鮮血的拖行痕跡,還有發黑的棉花絮。
老半天,才爬了三四米。
崔小七站在小道上朝著坡下的王文翰扔去繩子,隨後將麻繩綁在路邊的大樹上。
至於,他能不能活著爬回村子,這就看他的造化了。
崔小七壓低鬥笠,背起野豬朝著山下走去。
寒風中,濃密的睫毛上凝結了一層霜花。
許巧巧眼看天色漸暗,而小七卻一直沒有回來,坐立難安。
小八望著窗外的大雪,愣神許久,“娘、我們去山腳下等七姐吧……”
“八姐說得對,我們去……”
小九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籬笆門被推開的響動。
炕上的三人齊齊下了炕,來不及穿好鞋子,跑出屋子。
“小七,你可算是回來啦,可擔心死娘了……”許巧巧看到崔小七時,嘴巴微張,滿臉驚訝,顯然沒想到她竟然背著一隻野豬回來。
屋內的裴寂聽到聲音,睜開閉著的雙眼,看向窗外。
隻見女人蓑衣下,嘀嗒著血珠子,重重地撂下背上的野豬。
她摘下鬥笠,臉上的劃痕清晰可見,女子最看重的便是樣貌,而她卻好似並不在意。
是在演苦情戲的戲碼、博取同情?來降低自己的戒備?
裴寂重新閉上眼睛,調養生息。
“小八、你帶著小九去外麵,掩埋雪上的血水。”
小八、小九秒懂崔小七的意思,這要是被村民瞧見怕是會被惦記上。
雖然風雪會掩蓋住,可難保有人出門瞧見,以防萬一還是得謹慎點。
許巧巧伸手去解下崔小七身上的蓑衣,心疼道:“可是打獵受了苦頭?瞧這小臉刮得花的。”
“沒事兒皮外傷換來這頭肥豬,太值了!”崔小七打趣的一句話把許巧巧的擔憂衝散。
崔小七洗乾淨手上的血汙,脫下身上沾著血的棉衣,隻穿著裡衣,推門進了屋子。
她從掉了一扇門的破衣櫃中拿出換洗的衣服,瞄了一眼靠在木牆上似是睡著的男人。
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
裴寂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
許巧巧大鍋裡的熱水,燒了又燒,終於是派上了用場。
“娘、娘不好了!!”崔小七正顫抖著擦洗身子,突然聽見小九咋咋呼呼地嚷嚷道。
許巧巧抱來一捆玉米杆,蓋在野豬的身上:“你這丫頭,娘哪不好了?”
這時,村頭傳來驚叫聲、喊人聲,尤其是楊大娥那破鑼般的嗓子,嚇得許巧巧一個激靈。
小八關上院門,拉著好奇地想要去外麵瞅瞅的許巧巧和小九進了廚房。
“那、那死肥豬渾身是血地趴在村口,可嚇人了。”小九沒見過那麼駭人的場麵,邊說邊牙齒打顫。
崔小七洗完澡,打著哆嗦,推開廚房的門,坐在炭盆前,手梳理著頭上的濕答答的頭發。
“七姐、人是你傷的嗎?你有沒有哪裡受傷?”小八關切的目光落在崔小七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