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緩緩流淌在伏拉梅挑選的那條回家的小路上。
黃昏的斜陽將石板路麵染成溫暖的金褐色。
阿古希德輕輕牽著給學生上完課有些精神萎靡的“小伏拉梅”。
在夕陽的餘暉中,就這麼慢慢地向小屋的方向走去。
“身體變小怎麼連精力都跟著變弱了,果然還是要趕快變回去——”
伏拉梅像個小孩那樣,垂頭喪氣地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往前走。
因為她現在的身高還不到阿古希德的腰際。
所以儘管阿古希德刻意為她放慢了腳步,伏拉梅也不得不費力地邁著步子才能跟上他。
“既然想快一點變回去,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給賽麗艾寫信呢?”
阿古希德轉身俯視著伏拉梅,輕聲問道。
“哪有弟子想讓老師看自己的笑話的……”
伏拉梅轉頭看向阿古希德,言語中略顯懊惱。
“人類的『羞恥心』嗎?”
夕陽的餘暉將正自語的阿古希德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橘紅色。
可在伏拉梅眼中,那抹橘紅卻沒能軟化他灰眼睛裡慣常的冷淡。
她踮起腳尖,試圖拍拍阿古希德的肩膀,卻隻能夠到他的肘部。
而且伏拉梅的靴子——
現在對她來說太大了,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啪嗒啪嗒的滑稽聲響。
即便她把褲腿卷了三道,可還是在踮腳時踩到了過長的部分。
“慢點。”
阿古希德頭也不回地說,聲音像他慣常的那樣平淡無波。
但那雙正牽著她的手穩住了伏拉梅即將跌倒的身子。
他高大的身影在伏拉梅前麵投下長長的影子。
剛好罩住她整個小小的身體。
“彆真的把我當小孩子啊……阿古希德。”
伏拉梅輕輕歎氣。
她本想跳起來想拍打路邊垂下的橡樹枝解氣。
但卻發現自己現在連最低的枝椏都夠不著後,更加生氣了。
在伏拉梅沒看到的地方。
阿古希德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絲弧度:
“可是,你現在的行為看起來就是小孩,伏拉梅。”
“至少應該像以往正常和我說話那樣子吧?”
伏拉梅仰起臉反駁道。
但剛剛說完就又突然被延伸到路麵凸起的橡樹樹根絆了一下。
在她又一次即將摔倒時。
身旁的阿古希德又伸出一隻手臂將她攔腰截住。
他像拎小貓一樣把伏拉梅提起來,輕輕放回地麵。
“看路。”
阿古希德簡短地說,卻沒有立即鬆開扶在她肩膀上的手。
“變成小孩子真討厭……”
差點被絆倒兩次的伏拉梅小聲嘀咕著。
阿古希德聞言停下腳步,從腰間的口袋裡取出一個糖果。
“要吃糖嗎?”
伏拉梅也跟著停了下來,她的鼻子幾乎要碰到阿古希德的指尖。
“都說了,彆真的把我當小孩子啊……”
“而且你現在說話像在哄孫女一樣。”
“魔族是沒有『親情』這種觀念的。”
阿古希德轉身繼續往前走,但這次他的步伐明顯更慢了。
幾乎是在配合伏拉梅的腳步。
路漸漸變寬,遠處已經能看到小屋所在城區的風車。
伏拉梅突然扯了扯阿古希德的衣袖:
“背我。”
“為什麼?”
“我走累了。”
“你剛才還在活蹦亂跳。”
“那是十分鐘前的事了!”
伏拉梅繼續扯著阿古希德的衣袖,耍賴似的說道。
“你不知道小孩的體力消耗很快的嗎?”
“你剛剛不是還說不要讓我把你當小孩看的嗎……”
阿古希德說完,盯著“小伏拉梅”看了幾秒。
但最終,他還是歎了口氣,選擇了順從伏拉梅的胡鬨。
阿古希德轉過身,無奈地背對著她蹲下。
但伏拉梅沒有立刻上去,她站在原地看了阿古希德一會兒。
然後才在輕笑聲中手腳並用地爬上去,雙臂環住了他的脖子。
阿古希德輕鬆地站起身,仿佛她輕得像片羽毛。
“有點重。”他評論道。
伏拉梅沒有生氣,隻是幽怨地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
“這麼說自己的妻子也太失禮了。”
她能聞到阿古希德發絲間淡淡的清香。
而後將頭靠在阿古希德那寬厚而溫暖的肩膀上,隨著步伐有規律地起伏著。
暮色漸深,殘陽越來越濃。
伏拉梅打了個哈欠,眼皮開始變得沉重。
“彆睡。”
阿古希德偏過頭,輕聲對肩膀上的伏拉梅說道。
“快到家了。”
“那你給我講故事。”
伏拉梅緊緊環著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說道。
“我不會講故事。“
“隨便說點什麼……比如我今天在講課的時候,你在旁邊都在做什麼……”
阿古希德沉默了一會兒,就在伏拉梅以為他不會回答時。
他開口了:
“試著學習人類的思考方式,一如既往地嘗試理解『情感』。”
“就這些?”
“就這些。”
伏拉梅輕輕地笑了,她往阿古希德耳朵旁靠了靠。
“聽起來好無聊……你就沒想我嗎?”
“沒有。”
“騙子。”
又是一陣沉默。
伏拉梅能聽到到阿古希德那依舊平穩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
遠處鳥兒的啼叫與阿古希德腳步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一同響起。
小屋近在咫尺了。
伏拉梅的餘光已經能看到正坐在門口摸魚了一整天的芙莉蓮。
就在這個時候,阿古希德突然回頭看著肩膀上伏拉梅。
“你今晚是要和芙莉蓮睡,還是和往常一樣和我睡?”
伏拉梅聽出了阿古希德話中的意思。
所以她側過臉,將頭埋在阿古希德脖頸處。
“都說了好多遍了……彆真的把我當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