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漫長的一夜過去。
阿古希德無言的看著桌麵上空蕩蕩的茶杯。
在他麵前侃侃而談的修拉哈特已經離開。
但他說的那些話卻讓阿古希德陷入沉默。
“阿古希德，魔王陛下想要抵達『人魔共存』的未來。”
“而從你與伏拉梅身上，魔王陛下找到了『人魔共存』的道路。”
“即——通過與人類交流而理解人類……”
“當然，你知道的，交流的最好方式就是戰爭。”
“而且能讓賽麗艾一定不會插手的，也隻有戰爭。”
“所以在未來一千年，魔王陛下打算殺死十分之九的人類來理解人類——”
“為了……抵達那個『人魔共存』的未來。”
阿古希德靠在座椅上，疲倦的閉上了雙眼。
“理解人類，通過戰爭……”
“預計殺死十分之九的人類……”
低聲自語著修拉哈特所說的話，幾乎陷在座椅上的阿古希德緩緩握緊了手。
“殺戮、死亡……”
“魔王……賽麗耶——”
“為什麼？”
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能明白生命的可貴？”
阿古希德知道，魔王的決定是絕對的。
這世上幾乎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他的步伐。
所以那個十分之九的人類死亡的未來幾乎已經注定。
即便阿古希德作為最強的大魔族也一樣無力阻止。
因為那是魔王的想法——
厭惡死亡與殺戮的阿古希德就這麼在客房靜靜的躺著。
思索著那慘烈的未來。
直到太陽升起，伏拉梅的到來將他從愁緒中拉出。
身為人類中最強的魔法使，也是古往今來最為耀眼的天才。
儘管人類的魔法體係中沒有飛行魔法。
但在十年旅途的後半段她就將阿古希德的飛行魔法學會。
不過因為魔族與人類的魔法體係天差地彆。
即便是現在的她也無法將【飛行魔法】改進成讓其他人類魔法使也能使用的魔法。
“人類魔法的理論還是太薄弱了，要改進這個，大概還要一千年的積累吧。”
那個時候，她是這麼跟阿古希德說的。
“醒醒了——”
“睡在客房可不是好習慣啊。”
被伏拉梅戳了戳臉的阿古希德睜開眼睛。
“伏拉梅，我隻是在想事情，沒有睡著。”
伏拉梅繼續戳著阿古希德的臉：
“這樣啊……我打擾到你了嗎？”
阿古希德輕輕捉住伏拉梅伸過來的手指，無奈的看著還在胡鬨的她：
“那倒沒有，不如說來的剛剛好……”
他那充滿心事與糾結的神色讓伏拉梅意識到了什麼。
她坐在座椅的扶手上，緊緊盯著阿古希德的眼睛：
“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阿古希德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但最終，猶豫了十多秒，阿古希德還是向伏拉梅發問了：
“伏拉梅……你認為存在『人魔共存』的未來嗎？”
“你指個例，還是種族？”
“種族。”
伏拉梅右手放在下巴上，仔細的觀察著阿古希德的神情。
“種族……這可不像你會說的話啊……”
“看來昨晚有我沒察覺到的人來找過你了。”
阿古希德沒有隱瞞，他很直白的說道：
“修拉哈特來了一趟。”
“他告訴我，魔王想要通往『人魔共存』的未來。”
“而他選擇理解人類的方式是戰爭，為此即便殺死十分之九的人類也在所不惜。”
阿古希德說完，觀察著伏拉梅情緒的變化。
但是——毫無變化，聽到或許未來將會有十分之九的人類死亡。
大魔法使伏拉梅，情緒毫無波動。
“我還以為是什麼——”
阿古希德聽到伏拉梅這麼輕笑道。
“我沒有在開玩笑，伏拉梅。”
“我知道。”
伏拉梅站起身，嫌棄地將修拉哈特坐過的椅子換走。
而後緩緩在全新的椅子上坐下，微笑地看著阿古希德。
“但這種事早在魔王下令滅絕精靈時我就有所預料。”
“不過魔王居然隻打算殺死十分之九的人類而不是百分之九十九——
我該說他大發善心嗎？”
伏拉梅帶著誇張的口吻說道。
她的樂觀讓阿古希德多少有點出乎意料。
“會有很多人死去，伏拉梅。”
“我知道。”
伏拉梅平靜的回應著阿古希德的話。
“我也是魔族，伏拉梅。”
“我知道。”
阿古希德看著坐在麵前的伏拉梅，遲疑了片刻，再次說道：
“伏拉梅，如果是你的請求，或許能讓賽麗艾阻止這一切。”
伏拉梅俯下身子，淡雅的臉龐離阿古希德很近，幾乎隻是咫尺之間。
“儘管我也想這麼做，但是師傅是無法殺死魔王的。”
“而殺不死魔王，一切就沒有意義。”
伏拉梅的頭發隨著微風飄落在阿古希德臉上。
阿古希德低下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但伏拉梅沒有停下，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厚厚的雲海，輕輕的開口向阿古希德問道：
“阿古希德，你認為與人類在外形上幾乎完全相似的魔族與人類最大的區彆是什麼？”
“情感，準確的說是『愛與憎』這種獨屬於人類的情感。”
甚至沒有思考，阿古希德就給出了那個眾所周知的答案。
“那你認為魔族能否通過戰爭與殺戮理解人類的情感？”
伏拉梅將目光轉回，看向神色疲倦的阿古希德。
“或許能，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恐怕人類也已經走到滅絕了。”
伏拉梅眨了眨眼，繼續問道：
“那麼，阿古希德，你認為你能通過與人類相處理解人類的感情嗎？”
“我不知道。”
阿古希德很坦誠的回應道。
“伏拉梅，二百年來，你是我認為最有可能讓我找回情感的人類。”
“但是我們一起旅行了十年，從帝國南部到大陸最北端，時至今日我卻依舊一無所獲。”
“連你都失敗了，我不知道我還要在人類的世界遊曆多久才能找回情感。”
伏拉梅點了點頭，像是在思慮著什麼。
最終，仿佛是下定決定一樣。
她開口了：
“阿古希德，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你的下一段旅程？”
“大概一年後吧。”
阿古希德奇怪的看了一眼伏拉梅，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那你這段時間能幫我個忙嗎？”
伏拉梅將從賽麗艾那裡要來的《賢者埃維希的魔導書》的拓本遞給阿古希德。
“生於神話時代末期的你，應該能破譯這本魔導書吧？”
阿古希德將魔導書拿起，翻閱了兩頁。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這本書的時代要比我早的多，破譯全本大概要十年。”
“如果你不介意時間太長的話，我倒是可以多留下來一段時間。”
“畢竟一年或是十年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彆就是了。”
聽到阿古希德的回答，伏拉梅明顯鬆了一口氣。
但阿古希德下一句話又讓她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話說，這本書的時代距離賽麗艾很近，為什麼不讓她來破譯？”
伏拉梅偏過頭，說出了早已打好的腹稿：
“賽麗艾這段時間正在研究神話時代的【咒反魔法】。”
“這樣啊……”
阿古希德並沒有懷疑什麼，畢竟伏拉梅沒有必要騙他。
隻是多呆九年而已……
“那個，還有件事要跟你說一下。”
伏拉梅的話讓阿古希德合上魔導書，抬頭看著雙手交織在一起顯得頗為緊張的她。
“還有什麼事嗎？”
伏拉梅咳嗽了兩下，故作嚴肅的模樣：
“在帝都常住是要戶籍的。”
“所以？”
阿古希德沒明白伏拉梅想表達什麼。
搞定戶籍這種事情對於伏拉梅而言應該並不算什麼難事。
“所以，為了在皇帝那裡不露出紕漏。”
伏拉梅強裝平靜的說道：
“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