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李曼寧,見過魚大師。”
黃府後院,一處涼亭。
蘇白念依舊渾身黑袍,與一名氣質端莊的貴婦人麵對而坐。
“此番約見,實屬冒昧。小女子有一禮物呈上,還請大師莫要見怪。”李曼寧巧笑嫣然,伸手在桌上一引。
示意桌上的錦盒。
蘇白念打開錦盒,其中躺著一條魚。
一條活魚。
那魚長約一尺,魚鱗粉紅,魚嘴突出兩排血紅的牙齒,看起來很是凶猛。
“此魚名為紅齒鱅。”
李曼寧介紹道:“我黃家經營水產行業數十年,把控著一小段青河水域。這紅齒鱅乃青河特產,可壯氣血,滋補體魄。”
“這魚兒稀有,數百漁夫忙碌一天都未必能捕獲一條。”
“三斤以上的一尾,價值十兩銀子。”
蘇白念低頭看去。
眼前這條魚已經快有五斤重。
他道:“大夫人有什麼要求,還請直言。”
“那曼寧就直說了。”
李曼寧微微一笑,道:“其實這要求很簡單,隻需大師雕刻黃龍時,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便可。”
“真本事?”
蘇白念麵色微動。
“是的。”李曼寧點頭道:“我希望那一尊黃龍木雕最終的效果,能有一絲真龍神韻。”
“……嗬。”
蘇白念不禁笑了。
李曼寧卻笑容不變,“曼寧知曉此事為難。隻要大師能夠做到,黃家魚場五斤以下的紅齒鱅,一年之內,予取予求。”
也就是說每天至少一條,一年三百六十條,價值數千兩銀子的巨款。
不得不說。
這條件讓蘇白念很是心動。
他卻還是搖頭:“以我現在的手藝,無法保證這些。”
“無妨。”
李曼寧起身盈盈行了一禮,曲線儘顯。
“大師儘可施為。若是能成自然最好,若不能成,曼寧也認了。”
“可以。”
蘇白念起身。
“多謝大師。”
李曼寧麵露喜色,再行禮道:“事成之後,曼寧必有厚報!”
少頃。
蘇白念來到放置黃銅古木的廂房。
望著價值連城的木料,陷入長久的沉思。王輝站在一旁,不敢打擾。
“這事有些難辦。價碼越提越高,黃家究竟想要什麼?”
蘇白念揉了揉眉心。
李曼寧開出的價碼讓他十分動心。但他對自己現在的手藝,卻沒有十足把握。
龍之神韻。
縱然是號稱最擅雕龍的周雕龍,也不敢保證能做到。
“隻有一個辦法了。”
蘇白念看了一眼旁邊的王輝。
‘匠人心’前世。
王輝前世一心雕龍畫鳳,教導兒女。他不僅擅長此道,也擅於教人。合兩人之力,或有一絲成功的希望。
若實在不成。
他便耗費幾十年光陰鑽研雕龍功,將自身手藝臻至化境,看有沒有希望。
而且。
前世經驗反饋自身,對現實修行也是幫助極大。
心下一定。
蘇白念道:“王師傅,開工。”
“好!”
王輝答應一聲,將黃德早已準備好的一柄星辰鋼刻刀送上。
蘇白念試了試手感,不由滿意點頭。
有此利器,事半功倍。
“來吧。”
他拉起袖子,吩咐道:“咱們這幾天先剔除一部分邊角料,慢慢刨出龍形。七天之後,我親自雕刻。”
為了修行資源。
他打算全力以赴了!
——
時間眨眼過去三天。
兩人傾力配合之下,黃銅古木漸漸有了龍形輪廓。
到了這一步。
蘇白念與王木匠更加謹慎。
木雕並非書畫,需結合木料紋理因勢利導,才能雕出人與自然合力的獨特韻味。
所謂巧奪天工,莫過如此。
這三天裡。
蘇白念依舊每天在街頭擺攤一個時辰。
一邊雕刻紅塵魚,一邊思考著龍雕下一步的雕刻計劃。
有這心焦木的輔助,他的思路總是十分清晰。
這三天。
他的實力也得到充足長進。
當天夜裡。
他就將李曼寧送的紅齒鱅帶回家燉了湯。
吃完之後隻覺周身氣血奔騰,硬是熱了一個晚上。
加上烏草蛇龜湯的滋補,日夜壓榨身體潛力,他如今的力量已達四五百斤。隻差一步便可踏入氣血第一階段——氣力剛陽,仿若虎豹。
這已是常人肉身能達到的極限。
除非天賦底蘊驚人,或有大量資源補充氣血,否則絕非一日之功。
又是三天。
臘月廿四,小年。
黃銅古木的粗雕已進入尾聲,天賦的融合也基本完成。今夜就能進入前世,以一世之力參研雕龍之藝。
蘇白念卻發現王木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王師傅,歇歇?”
“呃,好。”
王輝擦了一把汗,席地而坐。
呆呆看著地麵出神。
“家裡有事?”
蘇白念遞過來一壺水。
“是的。”
王輝接過水壺,欲言又止。
“說說吧。”
蘇白念輕聲道。
“唉~~”
王輝長長歎了口氣。
“我家那不肖子,又偷錢了。好不容易存下十兩銀子,準備將來給他娶媳婦用。結果……”他撇過頭去,抹了抹眼角。
“他拿這麼多錢去做什麼了?”
蘇白念皺起眉頭。
“不曉得。自前天被我打了一頓,他便再也沒有回來。”王輝側身對著蘇白念,聲音有些顫抖。
蘇白念知道。
他終究還是忍不住。
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
王木匠幼年喪父,中年喪妻,又攤上王賀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兒子。中年男人的苦悶,隻能獨自憋在心底。
“走。”
蘇白念豁然起身。
“去哪?”
王輝抬頭呆呆道。
“把你家兒子抓回來。你管不了他,我便幫你管。”蘇白念無法坐視前世結局淒涼的老父親,今生還要重蹈覆轍。
“等等……”王輝還待說什麼。
蘇白念已大步離去。
無奈隻能追上。
片刻後。
蘇白念沒找到王賀,卻遇上了前幾日的幾個街頭混子。
直接抓住就是一頓暴揍。
將幾人打得鼻青臉腫,才冷聲詢問:“王賀在哪?”
“彆打了彆打了!他、他在……煙柳巷的暗莊賭錢。昨日已經輸光了銀子,今天怕是要借貸了……”一人驚恐地連連後退。
什麼!
王輝麵色大變。
他本以為兒子偷錢是為了修行,結果竟去賭了!
蘇白念握緊拳頭,麵色暗沉。
前世今生。
他最討厭賭鬼了!
轟!
煙柳巷一處民宅大門四分五裂,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踏入。
“誰!”
烏煙瘴氣的屋內,二十餘人齊齊轉頭。
“王賀!”
蘇白念一眼看到角落裡雙目通紅,盯著桌上骰盅的半大少年。鬨出如此動靜,他竟似沒有半點察覺。
“你們乾什麼的,知道這裡是誰的場子嗎?”
一名漢子上前,姿態囂張。
“滾!”
蘇白念一腳踢飛了漢子。
“你小子找死!”
五六個灰衣漢子豁然起身,麵色凶狠。
蘇白念怡然不懼,身形好似一頭猛虎撲了上去。嘭嘭~~幾個呼吸後,那些漢子便已躺在地上爬不起來。
這裡隻是一處地下暗莊,往來皆是市井底層百姓,自然沒有什麼高手。
這時。
王賀才終於反應過來。
抬頭便看到快步走來的蘇白念,與他身後的王木匠。
“爹?你們……”
“跟我走。”
蘇白念一把拎起他的領子。
“我不走!放開我!最後一把了,我一定能翻身,我不能走!”王賀頓時瘋狂掙紮,“快開盅,快啊!這把我一定能贏!”
他已經輸紅了眼。
又轉頭對王木匠祈求道:“爹,你讓他放開我。你相信我,這次我一定能……”
啪!
重重的巴掌聲。
整間屋子頓時安靜了下來。
“逆子!你這逆子!”
王木匠揚起的手掌不住顫抖,眼裡蓄滿淚水。
王賀呆呆看著王木匠,似有些不可置信。
“走。”
蘇白念一把掀翻了賭桌。
目光掃過。
眾人皆靜若寒蟬,不敢對視。
“你們不能走……他還欠了賭場二十兩銀子。”一名躺在地上的漢子抓住蘇白念的腳踝,威脅道:“這裡可是王蛇大哥的場子!你們砸了賭場,想想後果!”
“後果?”
蘇白念抬腳重重一踏。
那人頓時捂著手慘叫連連,疼得滿頭大汗。
“告訴王蛇。想要算賬,讓他來城西黃家找我。”
城西黃家?
眾人聞言,神色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