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可明白,為何周家對傳承如此看重?”
周雕龍臉上閃過一絲自得。
又道:“你先看一遍手中的秘籍,若有不懂之處再來問我。”
“是。”
蘇白念低頭專注看了起來。
三十六式戲珠手乃是雕龍功的一部分,取自雙龍戲珠之意。
修行之初需以開水燒燙鐵珠,左右手分而‘戲’之。從最初的二珠,到三珠、四珠,五珠之後以滾油燒燙鐵珠。
直至做到雙手同飛九珠,方可大成。
其間輔以功法中附帶的藥方,藥力滲透皮肉,在鐵珠的刺激下增進雙手韌性、靈活。
此法說來簡單,卻有三十六式。
鐵珠越多,越難操控。
而且左右手的手法不同,左手從第一式手法到第三十六式,右手反其道而行之,從三十六至一。
這實在很是吃天賦。
好在蘇白念匠心命格已經完成進階,‘巧手’天賦讓他對雙手的掌控,達到細致入微的層次。
短短半個時辰。
他已能夠雙龍出海,交替戲珠。雖然雙手被燙得通紅。
周雕龍見狀,不由大讚。
蘇白念虛心受之。
他的天賦都是通過自己努力得來的。
若無十二年刻苦,又怎能在雕刻‘人間煙火’時極境升華?
機會都是留給努力的人的!
隨後。
蘇白念借口感謝婉娘,在龍鳳木雕館附近找了一間房子,直接將他們一家人接來住。
自己也乾脆搬入木雕館,正式修習三十六式戲珠手。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二十三年。
他的人生目標已經完成一半。
雕出一件最好的作品,晉升上品命格。蘇白念自問這輩子應該是雕不出比‘人間煙火’更好的作品了。
剩下的就是改變婉娘的命運。
七月十五。
蘇白念清晰記得這一天。
婉娘的賭鬼爹將她的小妹賣給賭坊,婉娘趕去追人,一剪子紮穿了惡霸的腸子,然後被人活生生打死在街頭。
重活一世。
他雖改變了很多事,卻沒辦法改變一些人的品性。
這日。
蘇白念照舊到婉娘家串門,給她母親帶了一些補品,而後在院中修行三十六式戲珠手。
婉娘則坐在小板凳上,繡著一麵鴛鴦帕。
兩個弟弟妹妹很是乖巧,正在一旁幫姐姐漿洗布料。
自蘇白念讓他們搬來這裡,婉娘上工的時長就短了許多,有時還會把乾不完的活帶回家裡。
這段時間他們好似成了一家人,連重病的母親氣色都好了許多。
院門被重重推開。
“喲,一家子都在呢!”
一名臉色蒼白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一副流裡流氣的模樣。
麻煩終究還是會上門。
“爹。”
“你個爛賭鬼怎麼又來了!”
一對弟妹紛紛躲到姐姐身後。
婉娘神色驟變,伸手護在弟妹身前,目光下意識朝蘇白念看去。
“你就是婉娘的父親?”
蘇白念站在院子中間,隔斷了陌生的父女。
“小子,我聽說過你。”
男人吐了口唾沫,冷笑道:“龍鳳木雕坊的師傅,居然和我這醜女兒攪和在一起。也不知你哪隻眼睛不好竟能看上……”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
中年男人猝不及防,直接翻倒在地。
蘇白念收回手掌,冷冷注視著地上的男人。
“再多說一句,打爛你的牙。”
“你敢打我!”
中年男人氣極而笑:“好好好,我柳三才真是生了個好女兒!今日沒有十兩銀子,你們休想趕我走!”
“嗬~~”
蘇白念不由笑了。
要錢?
他當然有錢,很多錢。
單是木雕大會魁首的獎金,便絕對不止一百兩。
但眼前這個爛賭鬼,他一個銅板都不想給。
“說吧,你今天來到底想做什麼。”
“我……”
柳三才臉色一變,忽然堆起笑容。
竟似比翻書還快,“好女婿,你一定有很多錢吧。我前些日子在不夜坊輸了不少,如今追債的已經找上門了,我也是實在沒辦法呀!”
他說著抹起眼淚,開始賣慘。
蘇白念不為所動,卻還是問道:“你欠了多少錢。”
“不要給他錢!”
這時婉娘出聲道。
她的聲音很急,帶著些許慌亂。
蘇白念一擺手,示意她先彆說話。
柳三才雙眼一亮,貪婪舔了舔唇:“不多,也就……一百兩。”
“賭坊能借你這麼多錢?”
蘇白念目光一凝。
“嘿嘿~~”柳三才訕笑道:“這、這不是我說了婉娘是我的女兒,他們才肯答應的麼。”
“不對。”
蘇白念麵色一沉,揪起柳三才的衣領:“你肯定還有隱瞞。”
“啊哈,還、還真是什麼瞞不過您。好女婿,放手、放手……”柳三才被勒得喘不過氣來,才終於吐露詳情。
“我當時實在是輸紅了眼,他們又不肯借我錢翻本。所以才、才將小三子賣給了他們。”
“你!”
婉娘一聲驚呼。
她身後的弟妹更是驚慌失措。
啪!
蘇白念又是重重一掌,將柳三才打翻在地。
“彆打了彆打了。”
柳三才捂著臉,痛哭流涕:“我也是豬油蒙了心啊,怎麼會賣了小三子。可、可是……”他偷偷瞄了一眼蘇白念。
又哭喊著道:“賣身契都已經簽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啊!”
果然如此。
蘇白念深吸一口氣,眼中已有殺意。
若非顧忌官府。
他真恨不得直接殺了這個禍害!
“還、還有……”這時柳三才又低聲道,表情竟有些為難。
“還有什麼?”
蘇白念道。
“我、我當時又輸了個精光,一時沒忍住,把婉娘在百織坊的賣身契也給……又欠了二百兩。”
“該死!”
蘇白念心中殺意剛起,身旁忽然衝出一個身影。
一柄決絕的剪刀,直向柳三才心口捅去:“我殺了你!”
誰也沒有想到。
平日看起來孤僻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剛烈的一麵。
“小婉,咳咳~~”
屋內突然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娘。”
婉娘身形頓住,回頭看向屋子。
“他……他畢竟是你爹啊。”婉娘母親淒哀的哭聲斷斷續續。猶如一張無形的枷鎖,死死套在婉娘身上。
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蘇白念歎了口氣,按住婉娘的手背,“你娘說的沒錯。殺了他,你也要進縣衙牢房。和這樣的爛人換命,不值。”
“我……”婉娘茫然看著蘇白念。
她能怎麼辦?
爛賭的父親不死,弟弟妹妹就永無寧日。以一命換一命,已經是她唯一的辦法。
“這件事交給我處理。”
蘇白念轉身,目光陰沉。
“滾。”
“你——”剛剛爬起來的柳三才,忽然又被一巴掌拍飛了出去。
已經修煉一個多月戲珠手的蘇白念,這一掌可謂又狠又重,直接將他打落幾顆牙齒。
“好好好,你、你們給我等著!欠錢的可是不夜坊,今日不給我,後麵來的人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柳三才滿嘴是血捂著臉,放下一句狠話後跌跌撞撞離去。
婉娘呆呆出神,顯得失魂落魄。
“沒事,這件事我能解決。”
蘇白念安撫著她,心中不由歎氣。
他已經料到這一件事,可沒想到因為自己的原因,竟連婉娘都搭了進去。柳三才那蠢貨,顯然是中了彆人的局。
三百兩?
若是給了這三百兩,以後還會有五百兩、一千兩。
傳聞中吃人不吐骨頭的不夜坊,這次是盯上他和婉娘這兩隻能‘生錢’的肥羊了。
“果然是天命難改,生死由心嗎?”
蘇白念眼神漸冷。
心裡似已打定主意。
若命運如此容易改變,這世上又豈會有那麼多庸人。想要逆天改命,隻有用命的拚!不想付出代價,又想不勞而獲的人……
下場便如柳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