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善南把趙武山對沈老太的殷勤看在眼裡，再看一眼馬慶元。
人坐板凳上，一隻腳跟踩到褲襠，另一隻腿抖得整張桌子都在動，一筷子伸到對麵夾走趙武山麵前的一塊紅燒肉。
他一手端碗，一手把紅燒肉放在米飯上，對著肉輕輕一吹，呼呼就往嘴裡塞，兩個腮幫子撐得鼓鼓囊囊的。
整個坐沒坐相，吃沒吃相，趙善南沒眼再看下去，隻能低著頭彆過臉去。
彆說馬慶元沒幫她乾過活，就他現在拿那麼高工資，都沒舍得掏一分錢孝敬他們！
還說什麼要把錢留給媳婦兒用！
趙善南的臉上頓時沒了神氣之色，可她才不會讓沈老太奪走她的光環呢，轉而又把話題轉到家具身上。
“大嫂，我聽說武山也快結婚了吧？你在哪兒給他買的家具，我們家慶元雖然對這些沒啥要求，可我還是想給他買最好的。”
沈老太一眼看穿趙善南的小心思，嗬嗬一聲，“是，咱們這些當父母的，就應該給孩子買最好的，我打算去國營商店看看，聽說那兒的家具質量都不錯。”
話音剛落，肩上的指尖頓了下，很快力度更大了些。
沈老太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趙武山以為她要給他買家具呢？
所以剛才那樣殷勤地給她打下手，是在門口聽到她說買房子的事兒了？
怪不得剛才說話的時候聽到門口有聲音，很快又沒了。
既然他這麼喜歡獻殷勤，她也不介意讓趙武山再多聽點雲裡霧裡的話。
沈老太張口就來，“兒子結婚是大事兒，不僅家具要買好的，彩禮、喜服、喜糖、辦事兒都得用最好的，不僅孩子臉上有麵兒，咱們當父母的看著也高興。”
“該花的錢就得花，孩子高興最重要。”
趙善南麵上樂嗬嗬的，心裡直犯嘀咕，她和老頭子都把半輩子攢的錢放到房子裡了，哪兒還有錢買那些好的！
沈老太估計也就是嘴上說說，等他們家趙武山結婚，指不定才買什麼檔次的東西呢！
身後的趙武山聽得津津有味，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結婚的場景。
等他老丈人和王淑芬看到他家光鮮亮麗的一麵，以後還能不拉他一把？
越聽越飄忽，手上力氣也更大了些。
沈老太“嘖”了聲，趙武山忙放軟力度，“媽，是不是捏重了？我輕點兒。”
“嗯。”
趙善南看著兩人說話，心裡酸得不行，她一直堅信棍棒底下出孝子。
可看到沈老太和趙武山相處的畫麵，又想到她家馬慶元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那樣兒。
她第一次懷疑自己管子女的方式出問題了。
可在人前，她才不輕易服輸呢，過嘴癮誰不會！
趙善南翹起二郎腿，“是，我也這麼想的，孩子嘛，一輩子就結一次婚，不把它辦好看一點也說不過去。大嫂，當初秀麗結婚辦幾桌來著？”
沈老太眼裡閃過一絲精光。
他們家老三的醜事早在親戚和周邊傳遍了，未婚先孕，倒貼結婚，連禮都沒辦，一個大紅包裡麵裝著幾件大紅衣服就拎走了。
可趙善南想錯了，她早就不是上輩子那個隻知道繞孩子轉的沈招月了。
沈老太滿不在乎，“善南，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家老三當年年紀輕、不懂事，不過現在已經離婚了。”
“什麼？離婚？！”趙善南詫異地看了眼趙善東，見他點頭了，才相信這是真的。
可她不打算就這麼放過沈老太，誰讓她剛才拿話頭把她比下去了。
“大嫂，老三不是還懷著孕嗎？她要是離婚了，孩子可咋辦？老大老二又還沒結婚，你們家老幺又一直找不回來，你跟我大哥壓力得多大呀！”
趙善南語氣裡儘是關心，眼底卻滿是得意。
她知道沈老太一直不願意在人前提起他們家的老三趙秀麗和老幺趙秀清，一個年紀輕輕被混混騙了去，一個在三歲那年走丟了。
老三剛走丟的那幾年，沈老太瘋了一樣到處跑到處找，把結婚攢下來的彩禮和娘家陪嫁全用光了。
才被趙善東強行拖回來。
否則為了找一個老幺，家裡另外三個孩子就沒媽了。
反正是沈老太先壓她一頭的，她就是要故意刺激她！
趙善東“咳咳”兩聲，語氣不悅，“好好地提這個做什麼！”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沈老太心裡雖然難過，麵上依舊淡定，“孩子生來就是跟父母討債的，沒辦法的事。善南啊，你可彆像我們，孩子孩子沒照看好，錢錢也沒賺到。”
見沈老太語氣軟下去，趙善南終於滿意了，服輸就好。
“我看你們把慶元就照顧得很好，到辦事兒那天準備擺幾桌啊，慶元這孩子有出息，不能丟了麵子。”
趙善南被誇得滿麵紅光，“我跟他爸算過了，四桌就差不多了。”再多他們也拿不出那麼多錢，因為一個房子都花光老底了，馬慶元又一分不掏。
“哎喲，四桌有點少了。”沈老太煞有介事地瞪大眼睛，“你想啊，誰家養了個有出息的兒子不想讓周邊的親戚看看，你就請四桌人，光慶元他爸那邊兄弟就有七八個，咱老趙家兄妹就六個，還不算彆的遠親。”
“慶元，你有出息了你爸媽臉上也有光，四桌可不夠。”
馬慶元跟他媽一樣喜歡聽人誇，聽到沈老太這麼一說，趕緊坐直了身子，“媽，大舅媽說得對，四桌太少了，結婚就四桌人，顯得我們家沒人似的。”
趙善南被推到高台下不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可聽到她兒子這麼說，也隻能先應下來。
“說的也是，四桌人是有點少哈，那就、那就再加兩桌。”趙善南突然有些恨自己的嘴。
“善南，加兩桌哪夠？誰家能養出慶元這麼有出息的孩子，一年能拿一千塊呢！要我說，最起碼得加到十桌，畢竟是孩子一輩子的大事，人多也熱鬨。”
馬慶元一聽，斬釘截鐵道：“媽，就十桌，把那些遠親全都請過來。”
趙善南暗暗瞪了沈老太一眼，就你長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