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赤色寶珠,正是敖離調和坎離,煉就的火行龍珠,異類修行,若非早早拜入玄門正宗,便都是要修煉內丹。
真龍內丹,又是其中最特殊的一種,煉丹成珠,才能算得上神仙之流,否則,縱有千萬年道行,也易被扒皮抽筋。
這顆坎離龍珠中幾乎蘊含龍女的全部修為,催發開來,真火無窮無儘,尋常散數,自然難以抗衡。
赤龍收回龍珠,碧雲收走那口燒剩下的太阿劍,祭青煙劍遁,徑朝東去。
至於說陳庚,此時才堪堪趕到赤焰火山,瞧見那岩漿迸發、天地皆赤的驚人異象,搜尋一陣,連周信、李奇的屍骸都瞧不見,依稀察覺洞天外法陣被破,知曉楊文輝多半也死了,心中翻江倒海,神色接連變幻,先是煞白,接著變成赤色。
“這般火法,若非煉就仙身,怎能施展…小賊身邊定有幫凶……”
陳庚穩住心神,祭起法眼,仔細尋找蛛絲馬跡,但火山近乎崩碎,內中禁製、法陣也早被撤去,還被真火裡外燒了個遍,愣是沒看出幫凶跟腳。
“如此看來,隻能回去再請師兄推算了。”
陳庚想到回山要麵臨呂嶽的滔天怒火,就頭疼的厲害,恨不得即刻抓住碧雲殺了泄憤,卻也知曉對方遁法神速,難以追尋,無奈長歎一聲,重新去往黃沙漩渦,布下重重禁製,又施瘟法,欲滅絕洞天生靈,免得煉瘟消息走漏。
本來先前施瘟法充斥洞天時,三日便能將內中煉氣士儘數殺死,奈何都天烈火陣出世,毀了計劃,也就火山上的煉氣士被抓走,餘下多數僅是昏睡,如今都已醒轉。
呼——
天地之間,又生出億萬縷幽綠瘟氣,須臾蔓延數百裡,千百道遁光拔地而起。
“嗬嗬,逃了棘手對頭,還能逃得了螻蟻?”
陳庚禦風懸空,望著那些朝黃沙漩渦方向掠去的五色流光,冷笑連連。
嗖——
自西向東掠來一道遁光,卻是馬元傷愈,又聞賊廝被困,日夜不停趕來,剛到洞天外,不見瘟神門人,正要進入漩渦,又被法陣阻攔,一時惱怒,腦後忽然生出幾隻巨掌,將禁製扯了個稀爛。
轟!
千百道遁光綻開,朝四麵八方掠去。
陳庚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了。
……
夜幕似鐵,洞庭湖中水月交輝,漁燈掩映,雲霧漸漸升騰,僅有君山露出一角,仿佛白銀盤中置一青螺。
呼。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漁夫在舟首放著燈籠,吸引魚群,腳邊鸕鶿鳥忽然伸頸,啄起一條筷子長短的銀魚,漣漪碎碎圓圓,依稀間,似有一縷青光沉入湖底。
這卻是那青煙劍散,化雲作水,借以入湖。
湖中靜謐,隱有傳音。
“我是從龍宮逃出來的,回去定要遭受懲罰,不如先去一處偏僻所在暫歇,然後從長計議……”
“如此甚好。”
劍光幽而複明,淡淡一抹青色,朝君山之下掠去。
不消幾息,便悄然下潛到了湖底,入眼一座長寬皆萬丈的水晶宮殿,珊瑚明珠鑲嵌牆壁,梁柱皆由金製,頂上則是各色琉璃瓦,極儘華貴。
青光散去,現出兩道纖長身影。
碧雲依舊謹慎,祭天遁鏡,照在那水中仙宮上,依稀能見火炁流溢,卻又被金光遮掩。
敖離卻似倦鳥歸林,神色悠閒,扭動腰身行了幾步,忽然想起了什麼,掌心一翻,多出一塊龍紋玉佩。
“這裡禁製重重,幾乎是一處絕地,唯有我,父王,以及二位兄長能夠出入,不過,他們與叔父關係不睦,少來探望,你要尋幽靜洞府清修,再沒有比此宮更合適的了。”
碧雲點了點頭,上前接過入禁製的信物,卻又悄然渡劍氣入膻中穴竅,方便隨時遁走。
這二人先穿過一條白玉雕就的長廊,又彎彎折折走過幾座水下園林,終於抵達那淒寒冷宮。
“我叔父本是錢塘龍君,大堯治世時,發洪水獲罪,被囚此地,大殿有八道金鎖,專困真龍,縱有萬般神通也無法施展。
大抵是道行消磨太快,我逃出洞庭前幾年,叔父說要專心抵禦金鎖禁製,少說需百年光陰,就此沉睡。”
敖離也算摸出了碧雲的幾分脾性,知其行事謹慎,故而先言說境況,免得他心憂。
她話音剛落,冷宮…亦或者說牢獄內傳來叮當哐啷一陣急促響聲。
“嗯…三娘…你既帶來貴客,怎能不讓我這個做主人的見上一見?”
這道聲音很是清澈,仿佛少年,偏偏給人一種經受歲月磋磨的滄桑感,顯得格外怪異。
敖離驚訝地轉過身,卻見大殿外道道符籙發出金光,正門被生生擠出一條縫隙,內中一抹璀璨赤色遊弋,忽然擺尾,金色巨眸視線銳利,透過門縫,望了出來。
“叔父,你醒了?!!”
敖離心中又喜又驚,悄悄往前走了幾步,護在碧雲身前。
碧雲借天遁鏡看的分明,那條赤色真龍,身形較龍女大了十倍不止,龍角、脖頸、龍爪皆有金鎖束縛,宮殿內外符籙千萬道,似是神道手筆,能夠勾連天地,消磨修為。
“晚輩碧雲,拜見龍君前輩。”
碧雲知曉錢塘君要在多年後才會脫困,穩妥起見,還是先運轉劍訣,催發青煙劍,然後才拱手施了一禮。
“我那侄女運道淺薄,若無大機緣,斷難修成龍珠,你確是洞庭龍宮千百年來第一等的貴客……三娘,吾行動不便,你代我好生招待碧雲道友……”
錢塘龍君話沒說完,便被八根粗壯金鎖扯了回去,宮殿符籙也漸漸收斂光華,卻有一片沾染血汙的赤色龍鱗,從門縫擠了出來,被門上神光一掃,變得烏漆麻黑。
敖離見狀大喜,收了那塊巴掌大小的焦黑龍鱗,連連稱謝,然後便拉著碧雲,徑往遠處一座宮殿去了。
“這是叔父寶庫的鑰匙,我都沒進去過幾次,先前得的鱗片也就是指甲大小,僅能選用一件寶貝,今日倒稀奇,怎那般大方……”
敖離心中略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被歡喜的情緒占據了。
碧雲回首望去,卻見那座冷宮神光漸散,又恢複成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