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試探。
青煙劍虛實變幻,轉瞬千丈,越過護山法陣,鑿在那密不透風的血煞牢籠上,刹那返回。
碧雲清晰看見血霧被斬出一道縫隙,但很快就被填補完全。
嗡。
青煙劍懸在身前,劍身依舊是純粹青色,仿佛雨水洗過的天空邊緣。
“好消息,血煞汙不了青煙劍…壞消息,若不能及時遁去,即便化身青煙也會被窺破行藏。”
碧雲心念微動,青煙劍化作流光,繞軀殼轉了一圈,鑽入膻中大穴。
青煙劍不比無形劍,縱然能化雲煙,依舊有細微氣機流溢。
若祭劍遁,稍有破綻,便會被那凶惡道人生生嚼食,吞入腹中。
法陣之外,血煞愈發厚重,馬元竟凝煞成雲,大搖大擺躺在雲床上,七竅時而噴出火蛇,看樣子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
“這凶神修為高深,須得暫避鋒芒,我倒要看看,他能跟我耗多久?”
碧雲並無躁意,卻厭惡馬元難纏,心中默默思忖對策,看著天上翻滾湧動的血色煞氣,忽然生出個模糊的念頭。
他又一次重返洞府,端坐石床之上,將青煙劍、太乙五煙羅一並祭起。
這兩件法寶,皆由雲煙煉就,一攻一守,妙用無窮,其中,青煙劍煉質兩次,太乙五煙羅煉了四次。
秋日勵霜鋒,煉質才三尺。
此乃蜀山特有的煉寶之法,與封神法門大相徑庭,純靠水磨功夫,用法力融會金火,從有形有質煉至無形無質,從無形無質又煉到有形有質。
赫赫有名的南明離火劍,便是由達摩煉質十九次鍛就,成為破魔誅邪奇寶。
相較之下,現今闡截西方三教煉寶更加簡單,選用仙金神鐵,一爐便鍛造完成,但品質往往就此定格,無法繼續提升。
這兩種法門近乎迥異的原因,在於天地元氣、天材地寶的多寡。
碧雲無有現成的頂尖材料,不得不另辟蹊徑,煉雲成劍,煉霞成寶,多次煉形煉質,先將雲霞煉成純粹水行元炁,又耗費苦功煉回原狀,去蕪存菁的同時,更是將自身法力、氣機融彙在法寶之中。
如此辛勞苦功,本來材質尋常的飛劍、法寶,玄妙已勝過尋常仙人家私。
碧雲更是和青煙劍與太乙五煙羅構建了微妙神異的聯係,上次煉形便發覺,五煙羅有了新的變化。
太乙五煙羅是蜀山五台派秘寶,煉至大成,能抵擋峨嵋掌門飛劍鋒芒。
碧雲身前的那團煙羅,是化形時的遺蛻煉就,材料品質較五台祖師選用的高了不止百倍,更加神異。
其心念一動,那團五色煙霞就開始翻湧、凝聚,依稀變作人形。
“嗯,再煉形一次,就能幻化出清晰樣貌了。”
碧雲輕笑,運轉法力彙入雲煙,仔細洗練。
煉寶是個枯燥且辛苦的過程,他卻甘之若飴,甚至忽略了堵在山外的那位大敵。
碧雲無有名師指點,石磯娘娘練的又非玄門正宗道法,卻憑借兩世閱曆,生生定住心念。
這是區彆根性的重要標準之一,定力足夠,大道有望,心浮氣躁,那便隻能淪為旁門左道了。
煉寶半月,碧雲心無旁騖,馬元卻在第二日就等得不耐煩了。
“這婆娘的法陣的確有些說法,俺煉的血煞難以破開禁製,卻需想個彆的法子。”
馬元摩挲著層巒疊嶂的下巴,心裡也生出個模糊念頭。
“不對啊,俺又不是來破陣的,隻要能逼那童子出來,將其擒獲,知悉法陣奧妙,何愁奪不來洞府?”
馬元雙掌一拍,仰天大笑,笑了半個時辰,才想起正事兒。
“這小子總不可能煉就上乘遁法,隻要出來,定有動靜,俺又何必大張旗鼓圍堵,不如將血煞收斂,煉成神針,就瞅著一個點去攻,滲入一絲便能迷其心智,白骨洞不攻自破……”
馬元說著,真的收了三十六個骷髏,花了三日功夫,凝聚滿天血煞,煉出七十二根神針。
嗖——
血煞神針似天女散花,驟然落下。
嗤……
石磯娘娘布法陣時,顯然做了種種預設,誰都能忽略,鄰居是不可能忘的。
這七十二根神針剛落下,便被三昧真火纏繞、灼燒,發出刺耳聲響。
“好你個賊婆娘……”
馬元又吃驚又心疼,連忙將神針收回,卻損了八根,剩下六十四針也有損傷。
這下,他心中更是憤恨,決心騙來禁製後就將洞裡童兒吞吃了。
馬元越想越氣,站起身來,往腦後一拍,憑空生出一隻手掌,忽然變大千倍萬倍,緩緩落下,倒扣在白骨洞上,化作金石。
這隻巨掌在即將觸碰法陣時,忽然定住,沒敢再往下按壓。
“不對,差點著了道,百年才煉成的神通,絕不能被毀了。”
馬元難得地理智了起來,他低頭俯瞰白骨洞地界,看飛鳥來去、雲卷雲舒,又生一計。
“總歸破不得陣,那童兒又是似烏龜,倒不如出言誘騙,興許能將他哄出來。”
馬元碩大眼珠轉了轉,幾乎掉落出來,心念微動,血煞神針又散開,化作赤霧,在巨掌外翻湧
“兀那童兒,俺是你師伯,速來迎接!”
馬元運轉法力,聲音似霹靂綻開。
許久,未有回音。
馬元撓了撓腦袋,再次出聲。
“你再不出來,等石磯回來,俺就去告你一狀。”
“貧道有一樁落灰的寶物,你若出來,俺送予你又何妨?”
……
馬元絞儘腦汁,搜腸刮肚,用儘言語,依舊沒能逼出洞中童子,自己卻是越說越氣。
如此又是三日,馬元說的口乾舌燥,又放棄了哄騙計策,決定重新找尋法陣破綻。
“俺倒要看看,無有主陣之人,能阻吾神通幾次?””
馬元氣憤至極,掌發神雷真火,接連不斷砸向白骨洞,斷斷續續砸了十日,法力損耗了大半,依舊沒能破開禁製。
他是個莽撞惡漢,碧遊宮學道時三心二意,哪知陣法玄妙。
白骨洞法陣依托地利,元氣源源不斷,不先隔絕彼此聯係,便破不了禁製。
“這賊婆娘沒那麼大本事,定是她西昆侖那姘頭添了手筆。”
馬元重新落在雲床,一邊調息,一邊喝罵。
嗡。
白骨洞內,太乙五煙羅忽而幻化,身形、樣貌與石床上道童一般無二。
碧雲幽幽醒轉,眸中多出幾分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