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相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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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異變其實早有預兆。

林蕪前段時間總在吐槽父母工作太忙,直到被接入五號基地,才發現“末日已至”並不是一個傳言。

專家發現,造成異變的元凶很可能是“雨水”,而在更早之前,人類就發現了深海中的異變,但即使發現也根本無法阻止。

現在異變的隻有動植物,但這變化早晚會波及人類。

基地隻能強調,不能吃暴露在雨水下的食物,不論是植物還是動物!

“淮城那裡的情況比彆的地方都要糟,”林蕪很頭疼,“不知道小白怎麼樣了……她應該會去荊倉的基地吧?”

京城反應足夠迅速,雨落下沒多久,剛停電,林蕪就進了五號基地。然後,她又很快成了“天目觀測組”的“小林”。

觀測組在研究這種“海市蜃樓”出現的規律,蜃影中也會出現有價值的信息。

比如現在:

視頻中的畫麵昏暗又模糊,但能隱約看到,一隻蜘蛛外形的生物正在兩棟高樓之間織網。而她處理過視頻後,畫麵瞬間明亮清晰起來,也能看得出這隻蜘蛛像琉璃一樣,體內像是有星光流動,半透明的身體幾乎在畫麵中間發光。

林蕪咬了下舌頭:“蜘蛛也能進化得這麼大?!”

他們已經觀察到了不少變異動物,大部分動物變異後其實是“畸形”的,有些脊柱會坍縮下來,有些看著骨瘦如柴——像是能量守恒,它們在雨水澆灌下進化、變大,但也必須迅速地補充足夠的能量。

專家組認為,“巨大化”反而是一種威脅度不高的變異,當前觀測到的地上大體型動物大多隻變大5到8倍左右,海洋環境比陸地更容易誕生極巨化的生物。但如果體型不變,速度變得極快或進化出毒素、傳染新的疫病,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林蕪就知道,“進化觀測組”活捉過一隻灰狼,是在異變發生後從動物園裡出逃的,在被關了半天後,那隻灰狼啃著牢門餓死了。

隻有在變異之後還能迅速補充足夠能量的動物,才可能在短時間內突破體型變化的上限,成為城市叢林裡的巨大怪物。

但蜘蛛……蜘蛛?

它吃了什麼長這麼大?!

林蕪眨眨眼,開始懷疑自己的視力:“它隻有七條腿?不對,這不是腿嗎,怎麼畫麵裡又變軟了?像……觸手?!”

不僅進化得這麼大,似乎還進化得更快——

它能主動在兩種形態下轉變?水陸雙棲?它是吃了一頭章魚還是水母?

把被蛛絲纏起的獵物吊在蛛網中間後,視頻裡的蜘蛛似乎是準備將這裡變成自己真正的“巢穴”,認認真真地爬上爬下,不僅把網織得更密了,還往兩棟樓的底樓都糊上了網,一副要打樁築基的樣子。

然後,林蕪看到,這隻古怪的蜘蛛爬進了某棟樓的一個房間裡。

幾分鐘後,視頻結束了。

“它甚至……它不僅會清潔自己,還準備在建築裡麵躲雨?”林蕪抓抓頭發,“該死,沒看到什麼標誌性建築,不過畫麵裡沒有人的樣子……”

這隻蜘蛛究竟在哪座城市呢?

它現在又在乾什麼?

它,“琉璃蛛”或者“碎瓶海蜘蛛”,正在像貓一樣趴在房間中間被人擼。

淵白眼前的“蜘蛛”可不那麼像一隻“蜘蛛”,為了完美塞進這個客廳,它的腿全部變成了觸手。

但巨蛛這麼擠進來,淵白能走動的範圍就變得狹窄多了。

她把懶人沙發拖進1203,坐下時,抬起腳正好能踩在巨蛛的觸手上。

淵白看到了巨蛛外殼上的紋理,一切拚接的路線都是天然形成的,雖說的確含有她的“人工”,但淵白記得構造時她根本沒有花更更多心思,那些“邊角料”就自然而然地組合成了麵前這隻漂亮的小蜘蛛。

然後她發覺了它其實也有些恐怖,它並不是毛茸茸的,體內90都是水分,她伸手,微微用力,能按凹進去一點兒,像是在按壓一種膠質物,但淵白知道,前麵這個奇怪的“孔”可以用來噴有毒的水霧,後麵那個較大的“孔”則能產出蛛網,所以海蜘蛛的身體後半呈透明度不高的灰藍色。

它體內還有那個碎了的玻璃瓶——

玻璃的碎片折射著手電的光,這些光在淵白攤開著的掌心遊動著,映照到房頂上,像走在水族館裡,天花板上遊著抓不住的魚。

章魚樣的觸手纏住淵白的手臂,主動翻開表皮,露出用於進食的內裡,仿佛貓向你張開肚皮……給你看自己肚皮上一排一排的牙和彎刀一樣的消化器官。

不過此時古怪的是,淵白也是這隻“貓”。

她也在用巨蛛的視角打量她的人形本體——

好小啊。

看上去一捏就死。

她甚至不敢用力,又小心翼翼地把鋒利的部分內翻,防止自己不小心劃傷。她“看到”的是一個散發著熱源的人形生物,和沿途看到的那些沒有任何不同。但這就是全世界最特殊的人類,所以她也認認真真地和自己緊貼在一塊兒,想要記住自己的“味道”。

在這一刻,淵白甚至在某個瞬間有了織網的欲望,她要織一個籠子把這個小人裝起來,走到哪背到哪。

淵白:“……”

不行,不能衝動!

她鬆開手,蜘蛛也鬆開觸手。

然後,讓巨蛛留在房間裡,淵白走出1203,小跑著跑上16樓,她在陸鳴的家裡翻出了戶外電源,以及戶外洗澡用的便攜式熱水器,還有一個折疊泡澡桶。

感謝好心鄰居的露營愛好,雖然其他東西拆都沒拆,但戶外電源裡還有九成的電。

這這些東西連帶睡衣和吹風機都裝進包裡,淵白又“噔噔噔”下樓——

1203的門口已經變了。

在被蛛絲糊上的走廊上,擺放著瓶裝水、自熱火鍋、泡麵、漫畫書、筆記本電腦、床頭小夜燈,吹風機……

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像戶主要搬家一樣擺在門口,但淵白知道,其實這些反而是戶主“搬家”被留下的。在她上下樓時,巨蛛也分工明確地整理了一番1203房裡的物資。淵白沒讓巨蛛動臥室裡的私人物品,但既然客廳已經成了蛛巢,正好也把客廳裡的東西和廚房的物資清理出來。

“這家人大概是想著要斷電斷水,緊急屯了一些吃的,”廚房還有大米,冰箱裡有沒帶走的土豆,淵白決定洗完澡後把土豆拿到樓上去,“先把自熱火鍋吃了吧?”

打開折疊泡澡桶,一根觸手伸過來,往裡麵注水——反正現在是乾淨的水,至於淨化之前是什麼水,淵白決定不去深想——她給水加熱,把盒裝的自熱火鍋打開,放在另一根觸手打開到一半的“嘴巴”中間,雖然這玩意微微用力就可以把一顆人頭咬下來,但現在看著簡直像個天然的固定小桌板。

其他觸手湊過來,環抱到一起,堵滿了1203的客廳,塞住門,卡住窗戶,冷風幾乎鑽不進來,熱氣蒸騰,這是個完美的泡澡場地了!

當水溫正好時,淵白脫光衣服躺進去,感覺自己被溫暖的水流包圍住了,她抬起頭,喃喃:

“就像星空一樣……”

她把手電放在旁邊打光,光在巨蛛身上折射,雨聲催眠,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星空環抱了,又像是沉在浮遊生物閃著光遊過的深海。

……嗯,海底是火鍋味兒的。

洗完澡,吹完頭發,淵白迷瞪著眼睛回到16樓,洗澡用的設備也沒拿走,洗澡設備當然得放在水源旁邊了。她隻帶走了那個小夜燈。

已經淩晨三點多了。

她帶著一身熱氣鑽進自己的被窩,床鋪很快就變得暖和起來,身體和頭發都是乾爽的,當沉入黑深的夢境時,淵白感覺意識緩緩遠去。

她的身體開始休息。

而在另一頭的大洋深處,隨著暗流於深海中漂流的巨獸依次睜開自己的每一隻眼睛:

它聞到了石油的味道,感受到有小魚圍繞著它的每根觸手遊來遊去,它聽到了遠處痛苦的呻吟,分不清是人還是野獸,還有海獸激烈地搏命相鬥,嘶鳴般的聲波傳出很遠。

它又閉上了眼睛。

她睡著了。

在車子又停下後,陸鳴被冷風一激,醒了過來。

車廂內的味道很不好聞,她抱著包,下意識問身邊的人:“怎麼了?”

是有人下車,到服務區去上廁所。

陸鳴以為已經到荊倉市了。

但並沒有,理論上隻要四個小時的車程路上狀況頻出,隊伍時不時就要停下來,需要清理路障,有時候還得繞路。

高速公路兩邊沒有多少人家,隻看到一人高的雜草在細雨中搖曳,聽說荊倉正在給周圍過來的居民建立臨時庇護所,陸鳴也想下車,雖然她並沒有喝什麼,也隻吃了一塊小麵包。

服務區內一片漆黑,她站在車廂口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氤氳開的藍色。

陸鳴嚇了一哆嗦,本能地往裡麵一縮。

在魚怪被殺時,因為車廂內視角有限製,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更因為大部分時候待在車上,人們沒辦法順利溝通,所以消息並沒有傳開。

但陸鳴還記得那潑灑而下的藍血。

周圍有一種古怪的腥味和鏽味,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下車。

人流密集,嘈雜,但又不安,她靠在車廂口吹了會兒風——

就在這時,她感覺周圍氣氛莫名緊張起來,她一眼就看到有人神色慌張地從服務區那跑過來,其他人本能地跟著跑,人群中有人淒厲高喊:“蟲子、蟲子……有人被蟲吃了!”

嚇!

慘叫在人群中爆發式地擴散,服務區裡的人狂奔著向外,軍隊的戰士則是逆向而行,陸鳴糊裡糊塗地被擠進車廂最裡層,但心臟慌得直跳。

什麼叫“被蟲吃了”?人怎麼可能被蟲子吃掉!上車的人是這輛車上原本的人嗎,有沒有人把蟲子帶上了車?

她一邊喊著“彆擠”一邊抬手阻擋,但並沒有用,她感覺到了窒息……但個人的力量在慌張的人群中實在是微不足道。

好在有戰士過來維持秩序,人才沒塞滿這個車廂。

——然後陸鳴聽到了服務區旁傳來的槍聲。

槍聲間歇性地響起,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車重新發動了。

她也從人們七嘴八舌的交流中聽出發生了什麼:

想要去廁所的人太多,排隊用時也長到可怕,但後麵的車隊也有需求,於是有人就決定直接去草叢裡上廁所。

和他同行的人剛從草叢中站起來,就聽到了淒厲的慘叫,有巴掌那麼粗的黑色蜈蚣在同伴的身上爬上爬下,可怕的是,當同伴轉頭看過來時:他的眼眶裡爬出一條粗黑的紅蜈蚣。

一個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蟲子吃掉了。

但更可怕的是,被“吃掉”的人並沒有死,後來戰士開槍,是因為蟲子還控製著這具不斷呻吟的屍體跌跌撞撞地奔向其他活人。

當子彈穿透他的身體時,未死透的蜈蚣飛速地在地上爬過,據說有其他人也被咬了,如今正在搶救。

陸鳴聽得渾身發冷,她聽到身邊有人泣聲說:“我想回去了……”

回去會變得更好嗎?

“有個開卡車的,”有人突然說,“他們好像是一大家子開著卡車跟過來的,我看到他們偷偷調頭了。”

這一路被清理過,回程的路,會比去往荊倉更加順暢。

實際上,回程的不止這一輛車。

雖然有警車過來攔路,但算準了軍隊不會對普通人開槍,幾輛卡車脫離隊伍轉頭,剛往回開了一個多小時,就集合成了一個大的卡車車隊。

這個車隊大約有兩百多人,主要由幾個同運輸隊職員家庭組成,以及連帶的鄰居、親戚朋友,路上其他零散開車的團隊,車上說得算話的人在下車抽煙時見麵聊了聊,推舉隊伍裡一個老大哥當帶頭人。

“淮城的植物的確比其他地方長得都快,但看路上的情況就知道,荊倉再好也好不到哪去,”這位被尊稱為“劉哥”的人認為自己還是很有生存智慧的,“我看這世界已經變樣了,正好淮城其他人撤出來,我們回去,城市所有東西隨便拿!”

劉哥覺得都撤走實在是太蠢了:“我知道幾個工廠,裡麵的東西夠我們吃用幾年了,紮好籬笆住下,不比開車上路安全?”

他之前給一個肉聯食品廠送貨,對那裡的情況很是了解,隻是可惜……這座食品廠距離那座爆炸的化工廠並不遠,附近的水肯定不能喝了。

他回過神,聽到周圍人在說“都靠你了哥”,便擺擺手:“放心吧。”

有車子的鐵皮保護,他不擔心自己的安全,但看其他人信服、尊敬的模樣,又想到接下來可以在淮城想要什麼就拿什麼,劉哥忍不住想,這末日……也有好的方麵啊。

真讓人心頭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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