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撤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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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白操控著巨蛛心無旁騖地在黑暗中奔馳。

巨蛛能夠捕捉細微的自然光,而陸地上當然沒有深海來得黑暗,明明隻是操控這隻“小動物”進行簡單的趕路活動,淵白居然感覺自己心情詭異地變好了不少。

因為趕路算是一種不太需要動腦的重複性勞動,而她能時時刻刻從越來越近的距離上感受到自己勞動獲得了成果。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感覺到被自己焐熱的沙發和毛毯傳來身上的暖意,雖然淋著雨,巨蛛並不會感受到冷,但此時卻平白感受到了本體身上傳來的溫暖。

兩種感觸在同一個心靈上交織,淵白使用著在黑暗中趕路時,更大也更安全的身體——

她能感知到活物的氣息,也能“看”到人眼無法看見的光線和熱源,黑暗與白晝於她而言沒有任何區彆,而“道路”存在與否同樣不重要。

車輛無法順暢通行的地方,巨蛛可以直接爬過去,前方不論是湖泊還是河流,蜘蛛都可以從水麵或水下通過,隨時變成一隻怪模怪樣的章魚。

巨蛛行動並沒有消耗她的任何體力,甚至淵白能感覺到海蜘蛛能直接吸收雨水補充自己失去的水分,唯一的問題是長時間精準操控會消耗淵白的精力,她感到了精神上的疲憊。

“前麵就是淮江了!”

渡過淮江就到淮城,作為一道大自然鑄造的天塹,麵前淮江的寬度有1100米,這隻兩棲巨蛛可以直接走水下通行。在躍入淮江的瞬間,蜘蛛的腿全部翻轉成了章魚觸手,逆著奔湧的江水,這隻瑰麗又詭異的生物像一頭小型魚雷,飛速向對岸“遊”去。

淵白並沒有意識到,變為章魚形態的蜘蛛在發光。

它發光的部分同樣是它生產毒素的器官,光芒在體內遨遊,通過體內玻璃的折射,將光散發得更遠。

——這也是一種,狩獵本能。

江水是流動的,黑暗的,但淵白對這樣的環境已經非常熟悉了,在這一刻,她甚至感覺自己已經睡著了。

她像是又在做夢了。

夢裡是海水……江水,不對,江水開始劇烈晃動起來,正在河流中段的淵白敏銳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靠近了——

河水開始激烈翻騰,對比起這江麵,僅僅一輛房車那麼大的章魚蛛簡直顯得弱不禁風,在這一刻,豐富的水下戰鬥經驗讓淵白本能地膨脹起了身體!

像一朵炸開的花一樣,充滿水的身體瞬間膨大到了極致,軀體被拉長,如立在江水中的一麵圓而平麵的鏡子,緊接著,圓形的身體猛地聚攏到一起,霧色的液體炸開,在原地留下了一灘縹緲的光霧。

淵白則在這一刻瞬間衝出原地,她“看”到,被光照亮的地方,一隻深淵巨嘴猛地咬下,卻隻咬到了原地發光的水霧,水霧纏上了它——這是一種標記,也是在淵白的這隻瞎子章魚能夠“看”到特殊獵物的方式。

淵白在江中飛速地遊著,但一擊不中的江中水怪並沒有放棄,反而像是盯住了她這隻獵物,雖說沒能看清淮江水怪究竟是什麼,但淵白感受著周圍水流的變化,本能意識到:它是一種有鰭的魚類!

在江岸轟然炸響的潮水聲中,淵白衝上了防護堤,並淩空轉變了自己的狀態,噴出蛛絲,猛地纏住了岸上的燈柱。

蛛絲繃直,這看上去脆弱的絲線實際上堅韌而有彈性,瞬間將巨蛛拉到了空中,便於她選擇更高的地點著陸。

但淵白還在“看”那隻淮江水怪:

她看到了淮江上不斷搖晃的船隻,看到船上的燈光晃動,岸堤上傳來巨響,有什麼混著江潮拍打在岸上,發出隱隱的光,像是海怪的兩隻鰭。

它仿佛還要再追,但不遠處,有劇烈的爆炸聲突然響起……水怪終於退了下去。

待在原地的巨蛛則愣愣的。

火光映照在它的身上……淮城西區某小區的十六層,淵白睜開眼睛,撲到窗邊——

在一片黑暗中,她看到了天邊有火焰升起。

不是什麼東西攻擊了這隻淮江水怪,淵白甚至懷疑,因為這糟糕的天氣、通訊以及光線,人類甚至不知道淮江裡有這麼一隻巨型水怪存在。

“爆炸”隻是恰好發生,是淮城的一家化學工廠,發生了慘烈的爆炸。

當淵白看著天邊的滾滾濃煙時,已經抵達淮城的巨蛛還聽從著她潛意識的命令,本能地繼續靠近她本體……然後,快速爬行著的巨蛛踉蹌了一下。

在江中它的確跑路及時,但八條腿還是被咬斷一條。

爆炸太明顯,有人已經看到了巨蛛,淵白下意識操控著蜘蛛瘸著腿藏進黑暗中。

作為淵白的海怪的分身,海怪可以融合進化,但已經被單獨分離出來的蜘蛛沒法再進化,要想補足自己缺失的“腿”,也隻能使用原廠配件。

原地打了個轉,淵白控製著巨蛛吐絲將自己吊到工地一處塔吊頂部。

巨蛛在百米的高空處趴下,凝望下方被大雨籠罩住的城市。

它看上去沒荊倉市那麼好。

它比荊倉要小很多,常住人口將將過了百萬,它在黑暗中沒有發光,不是那麼的發達,淵白甚至不建議朋友來玩……但這裡也是她選中定居的城市。淮城交通便利,消費水平不高,生活節奏平緩,各種連鎖外賣商超都有,但現在,這些地方應該都關了門。

她分明已經控製著巨蛛分身來到淮城了,距離自己甚至不到三公裡了,卻仿佛近鄉情怯,並沒有立刻讓這隻巨蛛來到她的小區,落到天台上,立刻與她自己相見。

淵白感受著四周落下的雨,突然想到了陸鳴關門前說的話,她說:

“……好想回家。”

不是這租用的房子,而是在另一座城市的“家”。

巨蛛沒有“頭顱”,失去腿的創口已經消失了,這是它天然具有的自愈力,隻是新的腿長不出來,淵白在塔吊上搖晃著感受平衡的變化。

突然,整個淮城在她“眼中”似乎活了起來。

雖然化工廠爆炸時,這裡已經“活”了,火焰是黑夜的燈,但此時,死寂的街道上,她看到了很多的車燈、手電的燈、還有亮起了備用電源的建築。

一輛輛車像是從某個地點開了出來,又像是從心臟輸血至四肢百骸,運輸中有種古怪的規律感,然後響起的是聲音——

無數個聲音散落到城市的各處。

沒人注意到塔吊頂部的巨蛛,這些在黑暗中行走的人有著更重要的任務與使命,他們要一層層把某個決定遞出去。

當淵白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似乎坐在地毯上睡了幾個小時。

而她一睜眼,就切換到巨蛛那裡,看到它在塔吊上織了個網,趴在蛛網中間晃來晃去。

她搖搖頭,撐著地毯站起來,意識到這種同時操控的行為還是很消耗精力,所以才不小心睡著了,隻是外麵吵得讓人心煩……她被一遍遍重複的廣播聲音吵醒。

廣播裡在說——

“全、城……大撤離?”

淵白推開門時,陸鳴似乎聽到了聲音,也打開門。

不過,她先是警覺地左右看了看,然後朝淵白招手:“小白姐,你聽說流浪狗去四樓的事情了嗎?”

淵白:“?”

陸鳴大概沒休息,此時正在收拾東西。她告訴淵白,那隻流浪狗進來時整棟樓都被吵醒了,有人目擊到它又長高了,有兩米多高,一身打結的黑毛,在四樓一戶人家門口撞來撞去,大家懷疑它是餓了來討食,但沒人敢給咬傷了人的狗開門。

這麼大的狗已經不是大眾認知中的狗了,而是凶惡的野獸。

那戶人家抵著門硬生生撐了半個小時,那條狗闖不進來,才悻悻走了。

然後陸鳴又說起了爆炸,她似乎下樓去打聽了,化工廠的爆炸似乎也和變異動物有關。現在軍隊決定幫助淮城人民撤離淮城——

“物業的人說衛星通訊還能用,我們這附近駐紮的軍隊也能和其他地方取得聯係——情況的確糟糕透了,但淮城似乎是最糟糕的!我們這生物變異都比其他地方快點?”

“像是荊倉市,就有了準備,現在部隊開進去駐紮了,要建立什麼荊倉基地,那裡比淮城安全……”陸鳴神情隱隱激動,“小白姐,我也不想什麼安全不安全的了,我就想去那然後聯係我爸媽,我爸媽在南海,那裡情況也比這好,隻要能聯係上!就有機會再見麵!”

去荊倉當然好了,那裡幾個小時前還是亮堂堂的。

軍隊會護送,會組織,有車的人自己開車跟上,沒車的人可以坐軍隊的車,隻是那樣就不能帶太多行李。

淵白替陸鳴感到高興,隻是在陸鳴詢問她要不要離開時,她說:“不。”

陸鳴提高聲音:“小白姐!”

樓道裡突然傳來了“噗”一聲,兩人都是本能地一縮,然後才意識到可能是有什麼東西被風吹撞到了窗戶上。

陸鳴:“我差點以為是蟲子……你看,小白姐,淮城也太危險了,你又不是走不了,為什麼不一起去荊倉?”

淵白:“我在荊倉沒有房子。”

荊倉會建臨時的安置房……陸鳴想這麼說,就聽到淵白又補充道:“而且,我覺得去荊倉也未必比現在好多少,荊倉的生物也早晚會發生變異。”

她們其實都知道有這種可能,隻是陸鳴更想要和家人團聚。

畢竟不是太熟,雙方一時都有些沉默,廣播還在不停地重複播報著……陸鳴突然說了一句:“等我一下!”

然後,她拿出了一個相機包,裡麵的相機和鏡頭看上去比她的其他大家夥要輕便很多。

“這個送你吧,我隻帶了我最重要的相機和鏡頭,這個已經被淘汰了,我帶不走,大約過段時間我房間就長草了,放著也是浪費……”陸鳴把相機包遞給淵白,“小白姐,淮城真的很危險,而且一個人也會很孤單,如果你覺得無聊,就拍拍照片吧!”

她開玩笑:“我覺得在這種自然環境下,拍什麼應該都會很出片,可惜沒法發到網上。”

淵白不準備白拿,想了想,她把自己的糖果和巧克力分出一半,算作回禮——這些東西攜帶輕便又好用,淵白懷疑未來會變成“末日”的硬通貨。

人力已經不夠將撤離的消息通知到每家每戶,留給每個人收拾行李的時間也並不那麼充足——淵白聽到了槍聲,她知道是軍方在處理露頭的變異動物。

陸鳴最終還是把房門鑰匙給了淵白,她的房間裡有一些帶不走的東西,還有一個野營用電源,夠她給相機充上好久的電了。

淵白祝福她路上順利。

她聽到廣播又變了,像是在激勵所有人——

【“向前開,開上淮江大橋,渡過淮江,前麵就是一條通路,開四個小時……”】

隻要渡過淮江。

開四個小時,他們就會抵達荊倉城。

淵白認為路上會順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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