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伯常站在琴行外給李東打了個電話，李東已經朝醫院去了。
琴行裡沒有熟悉的琴聲，不過葉伯常依舊在櫥窗外站著，點了支煙慢慢地抽。
五十米開外的出租車上，後排的車窗裡，景姍正看著他，很好奇，這麼熱的天，他為什麼在琴行外？
為什麼不進去呢？
雲城的司機比較八卦，喜歡跟乘客聊天。
電台裡麵本來就聊得挺歡的，還要跟客人聊。
司機從鏡子裡看不到景姍的臉，索性轉頭去瞟了一眼。
這麼漂亮的少婦，通常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隻是這少婦太有距離感。
以前搭的那些少婦都喜歡坐副駕，長得漂亮又會聊天，尺度又大，笑聲又浪。
所以，還是結了婚的女人最放得開。
司機知道景姍也結婚了。
彆問為什麼！
一問就是：我的眼睛就是尺！
司機順著景姍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到白t恤牛仔褲的葉伯常，於是問了句，“你老公哇？”
“是不是外麵搞了點啥？”
“要不要我開近一點，幫你看一下他在看啥。”
景姍說，“不用！”
她沒有否認前幾句，隻是拒絕了司機的幫助。
司機覺得很無趣，一個正被情感所困的少婦，長得太漂亮，跟人之間的距離又很遠，他好像跟這個少婦沒辦法聊到一起去。
葉伯常的煙抽完了，轉身攔車時，藍色碎花裙的小白鞋女孩子一手拿甜筒，肩上掛著一個裝琴譜的布包，離他不過五米遠。
女孩子就這麼看得呆呆的，禁不住朝葉伯常笑著縮了縮脖子，像似點頭，但又怯生生的。
她不是內向的女孩，隻是跟這個陌生的熟打招呼顯得要保守一些。
她在想，這人不會是在等她來彈琴吧？
葉伯常衝她笑了笑，來早了，也不巧，下次再聽吧……
碎花裙的女孩子小跑了兩步，從包裡拿出一個橙子，“三個星期了，那首歌還課的時候，終於過了。”
後邊出租車的司機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陰陽怪扡的腔調算是拉滿了，“謔喲，年輕小妹兒，還嫩得很嘛，男人都喜歡十八歲。”
“其實我個人覺得還是要有點閱曆的女人更有味道。”
“年輕小妹妹沒啥意思。”
景姍歎了一口氣，心說，是時候去學個駕照了，真不想坐出租車。
“妹兒，他上出租車了，跟不跟？”司機扭頭問。
景姍說，“跟！”
等前車走了，司機拿著電台衝裡麵喊，“809，809，我看你在設計院，拉到哪兒？”
電台裡沙沙沙，“到416醫院，416醫院。”
景姍所乘座的出租車正好駛過琴行，落地櫥窗內那雙著小白鞋的腿纖細，不像她的，有點肉肉……
景姍微微一笑，心說，都很美。
……
“公安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
“到底是不是設計院那個劉經理搞出來的事嘛？”
“真的是一點責任都不負。”
“醫藥費還是我們自己給的。”
“啥子辦案效率，交給他們保衛平安，保衛個狗屁……”
林霞從來了的時候，就一直罵罵咧咧的。
娃兒就站在電視機下邊，把頭抬得高高的，隻是沒有動畫片，他就去拉他媽的手，“媽媽，我要看動畫片！”
林霞順手就過去把最裡邊那張床病人手裡的遙控板拿過來，“給娃娃看下動畫片。”
那個病人也四五十歲的人了，被搶遙控器還笑著跟林霞說，“你好歹也看一下我多少歲了，我怕是你爸媽歲數差不多大。”
“你就算要給小娃娃看動畫片，也要問一下，我願不願意給，講個道理，懂點禮貌，你說對不對！”
林霞跟他翻白眼，“我跟你說啥道理病房裡的電視，公家的，想看就看，我還給你講道理？”
“你是不是覺得你凶得？”
那病人被懟了兩句，瞥了這一大家子一眼，見他們人多，就不吭聲，搖頭歎了一口氣，這一家子都是尼瑪的畜牲啊！
林霞給兒子調到了動畫片，轉頭就跟床上的林宏濤和唐枝花說，“這下子，葉平留下來的房子怎麼搞。”
“拖得越久，越不好辦？”
“本來讓你們去葉伯常的單位找他們領導鬨的。”
“你們這麼一弄，啥便宜沒占到，最後，還把自己搭進醫院來了。”
“關鍵是我每天又要送，又要接，家裡現在就我一個人，忙都忙不過來。”
唐枝花的嘴巴都被打成鴨嘴獸了，口齒不清巴巴地說，“敬常瑞呢？他要幫你嘛……”
林霞一說到自己的男人，意見就很大似的，“他？你快不要說他了……”
“懶球得沒法！”
“一回家就躺在沙發上。”
“兒子兒子不管，飯，飯不煮，衣服衣服不洗。”
“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哪樣不是我來做。”
“根本就指望不上他。”
“我都不知道當初看上他啥，嫁給他，真的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林霞說到這裡的時候還生氣地捋了一下臉龐的發絲，“你看嘛，讓他早點下班，我還喊他一起去設計院堵葉伯常。”
“你們看這都幾點了？”
“他為了躲我，恨不得五點半才從單位走。”
？？？靠窗病人滿臉問題，尼瑪賣批，五點半不是正是下班時間嗎？
林霞說歎了一口氣，“算了算了，不想說他了，我能指望他個啥？”
“我覺得這個事不隻是葉伯常他那個經理的問題，如果不是葉伯常的話，你們也不會受這種罪。”
“我要去找他，喊他賠。”
話音剛落的時候，病房外傳來葉伯常的聲音，“賠啥？”
林霞聽到這聲音的時候，下意識地抖了一下子。
林宏濤連轉脖子都很困難地朝門口看去。
陰鬱的外甥，如今成了陽光開朗大男孩，咧嘴笑的時候，兩排大白牙格外顯眼。
林霞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上前拉住葉伯常的手臂，“來來來，你來看看你乾的好事，你看你把我爸媽害成啥樣子了？”
“葉伯常，我跟你說，這件事還沒完。”
“等警察把找人打我爸的人給抓起來。”
“你也要負責任。”
“你把你親媽送進精神病院，你還跟你們單位的領導聯合起來害我爸媽。”
“你工作保不住！”
“你還要坐牢！”
葉伯常從李東的手裡拿了一張傳單，扔到林霞的臉上，“這是李東在鐵路局那邊撿到的傳單……”
“過兩天可能還會出現在你妹兒的學校門口。”
葉伯常一手拋著橙子，一手搬張椅子往林宏濤的床邊一坐，“你們的女婿欠了高利貸……”
“你們的女婿本來馬上就提正職，結果被這種不要批臉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害得升職的機會也錯過了……”
“我丟不丟工作，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林霞勾引她娃兒幼兒園彆的學生的家長。”
“我隻知道，敬常瑞一輩子都上不去。”
“我隻知道，敬常瑞要跟林霞離婚……”
林宏濤、唐枝花在病床上全身發抖起不來。
林霞看著傳單個那個淫蕩的自己，氣得全身抽搐……
門外，敬常瑞神情沮喪，徑直地來到了葉伯常的麵前，頭很低，姿態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