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蘇園中,蘇嫋正在用早膳,忽然聽到外邊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響起,伴隨著嘈雜的歡呼,十分熱鬨的樣子。
她有些奇怪,問立春:“可是有人娶親?”
立春出去打探了下,很快回來:“回小姐,是陳家那個二郎中了解元,有人來報喜了。”
蘇嫋哦了聲:“解元啊,看來他還真有些本事。”
放在濟寧縣,中解元是大事,可蘇嫋自小在京中,狀元遊街都見過,因此對於鄉試案首之流也並不十分稀奇。
不過,這倒是個好機會……
就在蘇嫋琢磨著往陳家去時,那邊,陳序也正在躍躍欲試想去蘇園尋蘇嫋表明心跡。
自初遇那日眩暈時看到蘇嫋那驚為天人的一眼,陳序就已經淪陷了,這些日子他一直苦苦按捺著,因為他清楚自家家世與蘇家相差甚遠。
可如今他果真中了解元,次年春天便能參加會試。
頭甲陳序不敢說,但他有絕對的信心中進士……也是因此,他此刻心中湧出無限激蕩,隻想著去尋蘇小姐向她表明心跡。
若是老天眷顧能得她青睞,他想求她等他半載,等到明春中了進士,再鄭重上門求親……
“大哥,我心知自己是高攀,隻是想著人生在世隻此一番,若是遇到心儀之人連表明心跡都不敢,未免太過遺憾。”
陳序握拳緊張不已:“大哥,你覺得我能去嗎?”
陳序原以為大哥會鼓勵他,卻不想,他剛說完,就見陳硯沒什麼表情開口:“若我是你,就不去。”
抬眼看著有些愕然的弟弟,陳硯平靜開口:“她不喜歡你,也不會因為你喜歡她而有任何觸動,你去了便是自取其辱。”
陳序臉刷的紅了,先前被解元之喜衝的激蕩的心緒也勉強平緩下來。
他緩緩坐下來喃喃自語:“是該三思而行……”
陳硯看了他一眼,轉身出去幫嬸母應酬那些前來賀喜的鄰裡。
因為陳硯與陳序兄弟兩人都是有本事的,所以自陳家搬到平安巷這兩年來,即便陳氏眼睛不方便還是個寡婦,鄰裡待她也都還算客氣。
如今陳序一鳴驚人鄉試奪魁,鄰裡頓時看出來,陳家二郎往後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報喜人弄出的動靜不小,因此,來陳家賀喜的人絡繹不絕。
陳硯幫著嬸母送了一戶鄰居出去,正要往回,卻見蘇園那邊,蘇嫋打扮的花枝招展帶著兩名護衛過來了。
陳序本就正心熱難耐,蘇嫋此刻這般出現在他麵前,他必是再不會有半分定力。
若陳序當眾告白被拒,聲譽有損不說,萬一打擊到他影響了來年春闈……
陳硯無聲歎氣,直接迎上前:“蘇小姐。”
他看了眼那兩名侍衛捧著的賀禮:“不知蘇小姐有何貴乾?”
“陳序中舉,我來祝賀他啊!”蘇嫋笑眯眯的。
陳硯看著她,沒有拐彎抹角:“蘇小姐好意在下代家人心領了,隻是先前舍弟便對小姐有些誤解,為免引人遐思,送禮就不必了,蘇小姐請回吧。”
蘇嫋挑眉:“我是來賀陳序又不是尋你,你憑什麼攔我?”
她繞開謝沉硯就要繼續往前:“有話讓他自己跟我說。”
陳硯後一把捉住她拽進陳家院門旁那處冬日裡堆放柴火的死角處:“蘇嫋,你究竟想做什麼?”
蘇嫋擺手沒讓護衛靠近,然後仰頭看著謝沉硯:“你不是說本小姐想玩弄你們兄弟,如今你不肯被我玩弄,那我便去尋陳序咯。”
陳硯看著她,吸氣:“任性也要有度。”
蘇嫋哼笑,甩開他手臂:“你憑什麼管我?”
眼見她油鹽不進,想到陳家院子裡還有人,陳硯隻得耐住性子:“你要怎樣才肯聽話?”
蘇嫋唇角翹起:“要你負責。”
陳硯看著她:“怎樣負責?”
“我說過了……”蘇嫋點了點他胸口:“你往後跟我。”
陳硯語調沉沉:“不可能。”
蘇嫋攤手:“那我去問陳序……”
剛一動,又被拽回去。
陳硯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深吸了口氣:“換個條件,除了那個彆的都行。”
都行?
蘇嫋挑眉:“那你現在親我。”
她知道對這種偽君子來說這更不可能,看他會怎麼辦。
果然,陳硯語調愈發低沉:“再換一個。”
蘇嫋轉身:“我去找陳序……”
剛邁步,手臂猛地一緊,她被拽回去……然後就看到謝沉硯俯身親過來。
蜻蜓點水一觸即分,陳硯卻呼吸壓抑,語調也有些低啞起來。
先前還冰沉沉的聲音鬼使神差都變輕了,他像是有些無奈,亦或是無力,低聲說:“聽話,回去好不好?”
蘇嫋則是已經被驚得睜大眼,一時竟沒能反應上來……
怔怔回到蘇園,蘇嫋坐在窗前整個人都有些茫然。
前世,他被逼成那樣都不肯妥協半點,如今,卻三言兩語就……親她?
等到立春送來午膳,蘇嫋才驀然驚醒。
不行,她得去趁熱打鐵問個清楚。
然而蘇嫋沒想到的是,她被驚得反應遲緩了兩個時辰,謝沉硯那廝居然又變臉了。
“就算上次是我主動,你想賴賬,今日你總賴不掉了吧?”
蘇嫋理直氣壯:“來來,你即日便跟我回京,我到時給你買個院子……”
買個院子把他養在外邊?
陳硯沉著臉麵無表情看著她:“蘇小姐莫不是忘了,今日是你逼我。”
蘇嫋氣結:“你不認賬了是吧,沒關係,那我去找陳序。”
陳硯語調平靜:“陳序去他老師家中報喜了。”
蘇嫋氣笑了:“所以你現在有恃無恐了?難道陳序他還能不回來了,我……”
“原以為蘇小姐出身高貴,定懂禮數知進退,卻不想,你竟連矜持為何物都不知。”
陳硯看著她,打定主意要將人徹底氣走:“如今想來,莫不是蘇小姐此番做派在京城尋不到好人家的男子,才會淪落到在這窮鄉僻壤見到個略微齊整些的,便不擇手段想訛上旁人。”
這是說蘇嫋作風不正嫁不出去才不知矜持想靠訛人找男人了……
饒是蘇嫋彆有用心對他並無情愫,這種話也著實難聽了。
再看到他眼中冷意,蘇嫋恍然便想起前世種種……意識到自己想殺他殺不掉,想騙也騙不著,還要受他奚落,簡直沒用極了,這滿心的挫敗讓她頓時沒了鬥誌。
憑什麼她就是炮灰命呢……
她沒害過人,前世卻被人欺負成那樣,如今便是想替自己報仇也報不了,彆的法子也沒用……真是蠢笨又廢物。
吸了吸鼻子,蘇嫋再沒與謝沉硯多說一句話,轉身不發一語離開。
陳硯清楚的看到那素來驕傲的小孔雀因他一句話而麵色驟白,以及她轉身前眼睫染上的濕意,好不容易冷下的心腸頓時顫動起來,他下意識邁步,卻又生生停下。
情愫不能當飯吃,追上去又能如何?
告訴她他說的是違心的話,然後呢?
難道真像她說的那般,與她回京,然後讓她尋個院子養起來……
陳硯無聲吸氣強忍著沒有追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