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車站是首發站,這會硬臥車廂的旅客並不多,薑姒按票上的信息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她買的是下鋪,相比於中鋪和上鋪,能活動的範圍還有舒適度明顯要更好一些。
薑姒這次帶的行李箱不大,就直接塞到到了床鋪底下。
等她將提前準備好的床單換好,其他鋪位上的乘客也提著行李,陸陸續續的上了車。
對麵中鋪和上鋪的是一對新婚夫妻,自己的上鋪則是一位中年男人,看上去都挺麵善的。
幾人點點頭,算是打了一聲招呼。
沒一會,火車準點駛出了火車站。
薑姒昨天沒睡好,原想著到車上再補會覺,哪知道火車剛駛出城區,車廂裡的廣播就茲啦一聲響了起來。
上來先播報了幾段偉人語錄,重要語錄會重複三遍。
接下來就是一首接著一首的紅歌或樣板戲片段。
中間,時不時的還會跳出幾句警示提醒。
像什麼,“革命旅客請注意,如有遇到可疑人員或可疑事件,請第一時間聯係列車員。”
結尾還必得加上一句,“寧可錯查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的多了形成了條件反射,每當廣播裡響起這個的時候,車廂裡的乘客都會下意識地盯著前後左右的人看上幾眼。
好似隻有這樣,才能洗清身上的嫌疑。
被這樣的眼神打量著,薑姒哪還有心思睡覺。
煎熬的兩個多小時過去後,列車駛入了嘉城區域,再有二十幾分鐘就要到站了。
此時,廣播裡也傳來了餐車開始供應午飯的聲音。
薑姒一聽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早上她怕暈車就沒敢吃生煎肉包,隻淺淺的喝了幾口豆漿。
水煮蛋又不抗飽,薑姒這會早就餓了。
餓是其次,主要是她還想去趟廁所。
聽說這個年代火車上的廁所都是直排式的那種,蹲在上麵就能看到下麵的鐵軌。
來回晃蕩不說,裡麵的氣味也是一言難儘的很。
所以在進廁所之前,薑姒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並且還戴上了衛生口罩。
但打開廁所門的那一刹那,薑姒還是瞬間石化了。
這真的是前人拉屎,後人遭殃!
薑姒就想不明白了,這不是有便池口子嗎?怎麼還能拉的滿地都是……
“同誌,你還上不上了?”後麵排隊的乘客捂著肚子催促了起來。
沒辦法,薑姒隻能硬著頭皮進去了。
還好,空間小木屋裡有廁所,要不她真的會崩潰死。
排隊的人多,薑姒上完廁所洗了個手後就趕緊出去了。
隻是剛走到餐車附近,就被排隊下車的乘客給堵住了去路。
想往後退時,才發現已經退無可退。
嘉城站是小站,火車隻停留八分鐘的時間。
這年頭出門誰不是大包小包的,火車門就那麼點大,待會車門一開,上車的著急想上來搶座,下車的人又著急下車,雙方有得爭呢。
現在要是不提前排隊,待會很有可能連火車門都摸不到。
果不其然,火車剛一停穩,乘客們就一窩蜂的向前湧,薑姒隻能被動的跟著向前移。
好家夥,要不是她及時抓住了一旁的車把門,整個人就被擠下去了!
然而這口氣剛鬆了不到一秒,薑姒的左肩便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對方力道太大,薑姒一時沒注意,額頭砰的一聲就撞到了車門上。
等她看過去時,就隻看到了一個背影模糊的輪廓。
撞了人就跑,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薑姒瞬間惱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對方的衣角。
“你是怎麼走路的,撞到人了連句對不起都不會說嗎?”
男人弓著腰,似有急事一般,“真不好意思,剛才沒注意,一不小心撞到你了,抱歉抱歉……”
對方認錯態度良好,薑姒又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口。
這件事也隻能到此為止。
瞪了對方幾眼後,薑姒揉了揉發酸的肩膀,趕緊去了餐車。
這會午飯剛開始供應,肉菜的可選品種還很多。
看了一眼菜色,還不錯,聞著也挺有食欲的。
“同誌,我要一份糖醋小排,再來一份酸辣土豆絲,米飯要小碗的。”
“好的,糖醋小排4毛,土豆絲5分,米飯4分,小汽水要不要?”
“來一瓶吧。”
“行,小汽水1毛6分錢,加一起一共6毛5分錢。”
薑姒付了錢,端著盤子找了一個空位開始吃飯。
吃的正香的時候,兩名穿著製服的公安同誌,突然一臉嚴肅地坐到了對麵。
“同誌打擾一下,請出示一下你的車票。”
受前麵幾個小時的廣播影響,薑姒這會雖然心有詫異,但還是按要求出示了自己的車票。
“你是去羊城?”
“對。”
“去羊城做什麼?”
“我未婚夫在瓊州島,去那邊需要在羊城中轉。”薑姒實話實說。
這個時候她也察覺到了,兩位公安好像不是例行檢查,而是真的把她當成特務在審。
於是從挎包裡拿出了介紹信。
“他是名軍人,姓霍,目前在海軍航空兵第四師101團擔任團長。”
“兩位公安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聯係一下那邊。”
這年頭冒充軍屬的罪名可不小,再加上介紹信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兩位公安心裡的疑慮總算打消了不少。
這時,年紀稍長的那位公安同誌問了一句。
“小同誌,剛才是不是有一名男同誌撞到你了?”
當時他們被搶著上車的乘客給擋住了去路,遠遠地隻看到了兩人撞在一起,後來這姑娘追了上去,至於說的什麼沒聽清。
薑姒這會也大概猜到了,撞她的這人可能有問題。
神色坦蕩的點點頭:“沒錯,那人撞到我了連句道歉都沒有,我氣不過,就追上去和他理論了幾句。”
“那你現在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嗎?”
問這話的時候,公安同誌其實沒抱太大希望。
事實上半個小時前,他們的人就已經與這名代號為‘西風’的敵特人員交過手了。
可奇怪的是,明明四位隊員都看到了他的正臉,卻沒有一個人能記得住這人的長相!
甚至連描述都不知道怎麼描述。
問就是:眼睛不大不小,嘴唇不薄不厚,個子不高不矮,體型不胖不瘦。
五官端正沒有明顯特征,放在人群裡,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那種。
公安同誌眼裡的困惑,薑姒其實特彆能理解。
因為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時,她也有點懵。
怎麼說呢,就很平平無奇的一張臉。
寡淡的和白開水一樣。
可對於一個學了十多年畫畫,擅長的還是人體素描的人來說,提煉不出對方的五官細節,無疑是一件很傷自尊的事。
於是薑姒不信邪的又多瞪了對方幾眼,不說完全記住了吧,但九成肯定是有的。
“稍等一下。”
說著,薑姒從挎包裡拿出了紙筆。
在落筆之前,她仔細梳理了一下腦海裡的記憶。
那人的臉型是標準的國字臉,眉毛稀疏淺淡,眼型細長,內雙。
鼻梁扁平,鼻頭偏肉,鼻翼寬度與眼距相當。
平直唇,唇峰不明顯,唇色接近膚色,是暖調的淺小麥色。
麵部平整,顴骨到下頜線條過渡自然,耳型是最常見的標準耳,耳垂自然下垂。
身高目測在172公分左右,黑發,板寸。
喉結……似乎也不太明顯。
將所有的細節捋清楚過後,薑姒拿起畫筆在紙上刷刷刷的畫了起來。
時間有限,再有不到兩個小時就到杭城站了。
杭城站是大站,上下車的乘客很多。
想要把人攔住一個一個的檢查,根本不現實。
所以她必須得抓緊時間!
半個小時後,薑姒將畫好的畫像遞給了公安同誌,隻一眼,旁邊的小公安就瞪圓了眼睛。
“沒錯,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