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望著天際流轉的銀河,忽然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大步流星地朝主帳走來。
那人毫不掩飾行蹤,玄色勁裝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佩刀隨著步伐輕晃,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寒光。
四周暗處的暗衛們瞬間繃緊了神經,弓弦拉滿的細微聲響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隻需再近一步,數十支淬了毒的箭矢便會將來人射成篩子。
胤礽卻忽然輕笑一聲,抬手做了個隱蔽的手勢。
暗衛們一愣,又仔細辨認了一番——哦,是大阿哥胤禔。
緊繃的氣氛頓時鬆懈下來,暗衛們默默收起武器,重新隱入黑暗。
“太子弟弟!”胤禔遠遠就瞧見自家寶貝弟弟站在風口,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二話不說解下自己的披風就往胤礽肩上裹,“大半夜的站這兒吹風,你身子骨受得住嗎?”
胤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自家大哥拽著手腕往帳內拖:“快進去快進去,外頭冷死了!”
帳內燭火通明,胤禔這才看清胤礽隻穿了件單薄的月白長衫,頓時眉頭擰成了疙瘩:“伺候的人都死哪去了?也不知道給你加件衣裳!”
說著又伸手去摸胤礽的額頭,“沒發熱吧?”
“大哥,”胤礽無奈地抓住胤禔亂摸的手,“我沒事。”
胤禔卻不依不饒,直接把弟弟按在椅子上,又倒了杯熱茶塞進他手裡:“喝!皇阿瑪不在,你就可勁兒折騰自己是不是?”
胤礽捧著茶盞,熱氣氤氳中看著自家大哥忙前忙後的身影,心頭微暖。
“這麼晚過來,有事?”胤礽抿了口茶問道。
胤禔一屁股坐在他對麵,神秘兮兮地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猜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油紙一掀,竟是幾塊精致的糖蒸酥酪,還冒著熱氣。
胤礽眼前一亮。
“你哪來的?”
胤禔得意地揚了揚手中的食盒:“昨兒個特意跟禦廚學的,折騰了半宿才成。”
他掀開蓋子,酥酪上還冒著熱氣,“快嘗嘗,看比禦膳房的差多少?”
胤礽低頭看去,酥酪表麵略顯粗糙,邊緣還有些烤焦的痕跡,顯然是新手之作。
但那股熟悉的奶香卻分毫不差,在漠北的寒夜裡格外溫暖。
胤礽捏起一塊咬了口,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開,桂花的香氣盈滿口腔。他滿足地眯起眼,像隻饜足的貓兒。
胤禔看得心都化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弟弟的發頂:“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語氣溫柔得不像話,哪還有半點戰場上殺伐果決的大將軍模樣。
“大哥也吃。”胤礽遞過一塊。
胤禔搖頭:“專門給你帶的,我一個大老爺們吃這甜膩膩的玩意兒做什麼?”
話雖這麼說,眼睛卻一直盯著酥酪。
胤礽了然,故意把酥酪往他嘴邊送:“就嘗一口?”
胤禔裝模作樣地猶豫片刻,這才“勉為其難”地咬了一小口:“嗯還行吧。”
兄弟倆分食著幾塊點心,帳內一時靜謐溫馨。
待胤礽吃完,胤禔壓低聲音:“太子弟弟,我今兒發現個事兒。”
“嗯?”
“噶爾丹那老小子,好像在派人打聽你和皇阿瑪的事。”
胤禔眉頭緊鎖,“我抓了個探子,那廝居然帶著本講李承乾父子的破書。”
胤礽指尖一頓,想起昨日的那本典籍,眸色微沉:“大哥怎麼處理的?”
“那還用說?”胤禔冷笑,“直接剁了喂狼。敢打我寶貝弟弟的主意,活膩歪了!”
說著又緊張地抓住胤礽的手,“你這幾日千萬彆單獨行動,要出門必須帶上我或者至少帶上一隊侍衛,知道嗎?”
胤礽看著大哥緊張兮兮的樣子,心頭一軟:“好。”
胤禔還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半天,從飲食起居到行軍路線,事無巨細。
胤礽安靜地聽著,時不時應一聲。
“所以明日起,你必須跟緊我。”胤禔終於說累了,端起茶盞一飲而儘,“對了,你那狐狸呢?”
“在內室睡著。”胤礽指了指裡間。
胤禔躡手躡腳地走到簾邊偷看,隻見銀團子四仰八叉地躺在錦被上,小肚皮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他忍不住咧嘴一笑:“這小東西,睡相倒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胡說什麼。”胤礽耳根微紅。
“我可沒胡說,”胤禔坐回來,眼睛亮晶晶的,“記得你三歲那年,有次在我那兒午睡,也是這麼攤著手腳,小肚子一起一伏的”
“胤禔!”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胤禔舉手投降,卻還是憋著笑,“總之你萬事小心,有什麼不對勁立刻告訴我,知道嗎?”
胤礽點點頭,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笑意:“知道了,大哥。”
胤禔瞧見自家弟弟這副表情,頓時氣笑了:“我這是關心你,你還嫌我煩是吧?”
“哪有!”胤礽連忙擺手,眼角眉梢卻還帶著掩不住的笑意,“我哪敢嫌大哥煩?”
胤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抱著手臂哼了一聲:“我看你敢得很!”
他故意板著臉,可眼底的關切卻藏也藏不住,“從小到大都這樣,表麵上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就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胤礽忍俊不禁,倒了杯熱茶推到胤禔麵前:“大哥消消氣,我這次一定謹記教誨。”
“少來這套!”胤禔接過茶盞,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他猛地灌了口茶:“總之這次你必須聽我的。”
胤礽看著大哥這副模樣,心頭微熱。他輕輕拍了拍胤禔的手背:“好,這次一定聽大哥的。”
胤禔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臉色緩和下來。
他忽然想起什麼,從懷中又摸出個小布包:“差點忘了,這個給你。”
布包打開,是一枚精致的銀質護身符,上麵刻著梵文經文。
“這是”
“從塔爾寺求來的。”胤禔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特意讓活佛開過光,能保平安。”
說著給胤礽戴上,“不許摘下來,聽到沒?”
護身符貼在胸口,胤礽低頭看了看,忽然覺得喉頭有些發緊:“大哥什麼時候去的塔爾寺?”
“就上次押送軍糧的時候。”胤禔輕描淡寫地說,絕口不提自己為了求這護身符,在佛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的事。
帳內一時安靜下來,隻聽得見炭火輕微的劈啪聲。
胤禔看著弟弟垂眸不語的樣子,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行了,彆這副表情。你大哥我皮糙肉厚的,跪會兒算什麼?”
胤礽抬頭,正要說些什麼,卻聽內室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原來是銀團子在睡夢中翻了個身,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
“噗”胤禔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你這狐狸,睡相隨主人。”
胤礽也笑了,起身去內室把迷迷糊糊的小狐狸抱回來。
銀團子睡得暈頭轉向,尾巴纏在胤礽手腕上,嘴裡還嘟囔著夢話:【雞腿彆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