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不懂?
溫凝低垂著眸去找他的眼睛。她從來沒哪一刻覺得謝之嶼的情緒如此容易辨析。
眼底滿滿當當,浩如煙海的都叫做欲望。
如同箍在她身後的手,越收越緊,幾乎將她的骨頭折斷。
被觸碰過的所有地方都像過了電流,輕微發麻。她塌腰迎合,表情卻純然:“另一隻手也好了?”
“關心我?”謝之嶼的嗓音不似往日雲淡風輕。
溫凝放慢語速,很輕地說:“是怕你不行。”
兩人鼻尖相抵,幾乎就要吻到一起。
但他在即將觸碰的前一秒故意向後,溫沉沉地問:“哪方麵不行?”
她故意:“不知道。”
謝之嶼危險地眯起眼,滾燙的身體與她嚴絲縫合。
身前是他,身後是冰涼的金屬門。
溫凝無處可躲。
她偏開臉:“你彆蹭我,癢。”
腰肢被掐得更緊,他抬眼:“所以那天白天也是怕癢?”
溫凝知道他在講哪天,呼吸一吸一頓。
“……那裡不好。”她艱難地說。
“怎麼不好?”
“全是眼睛。”
有人輕笑一聲,而後說:“不是在有眼睛的地方才跟我演麼?”
眼神在這句話下微顫,她的語氣輕得讓人發緊。
“誰說這裡沒有?”
是,這裡有。
天上的月看得見,樓宇上閃爍的燈看得見,撞在玻璃上的飛蛾看得見,空氣裡的塵埃它們都看得見。
那麼多眼睛盯著,沒理由不好好出演。
他凶狠地抵上去,為了天地明月,不為自己。
……
唇隻短暫貼了一秒。
溫凝倏然睜眼。
她眼裡尚有氤氳水汽,嘴唇上也殘留著柔軟冰涼的觸感,抬眼看他時我見猶憐。而眼前的男人卻已經冷靜下來。他的手仍托著她的身體,滾燙熱度不曾散去,但眼睛裡殘存的欲望正在一點點流失。
黑沉的眼底此刻布滿了清明。
原來意亂情迷的隻有自己。
心臟仿佛被人狠狠攥緊,每一次呼吸都有酸痛從嗓子眼湧入鼻腔,她即將管不住自己下塌的嘴角。
忽然,樓道傳來奇怪的腳步聲。
與此同時,謝之嶼略顯沙啞的嗓音鑽入耳膜。
“有人。”他說。
不知為什麼,溫凝在這句話之後好受許多。
不算安慰人的話,卻讓她覺得自己有了台階可下,不至於那麼難堪。
她儘量不去理會自己亂七八糟的情緒,貼著冰涼鐵門的脊背在剛才沁出了汗。
她問:“有人不正常嗎?”
腳步聲漸近,謝之嶼的拇指抵在她唇上,阻止了她進一步開口的機會。
他用極低的聲音:“阿忠還在飯店?”
溫凝點點頭。
“我這裡不是百分百安全。一會無論我說什麼,照做。”他深看她一眼,“聽懂點頭。”
她不喜歡這樣被迫聽命,卻還是在他不容置喙的眼神下第二次點頭。
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禁錮她的力量消失,謝之嶼鬆手將她放下。身體一分開,屬於春夜的溫涼一下擠進溫凝空洞的胸腔。
她回頭,看到謝之嶼再次朝房間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溫凝知道這是叫她進去的意思。
於是用口型:你呢?
他比了個放心的手勢,目光鄭重看她一步步往房間裡去。
外麵起碼有三個人的腳步聲,與常人落腳的聲音不同,每一步都訓練有素。
他們應該是在商量破門對策。
兩重近一些,另一重稍遠。
謝之嶼聽了一會兒,扯過鞋櫃擋在門後,又拆了晾衣杆的鋼管抵住櫃心。他動作熟稔,仿佛早就做過無數次,這麼一套流程下來外麵的人居然沒發覺動靜。
幾秒後,鎖眼發出細細碎碎的觸碰聲。
有人在試圖破鎖。
他翻身躍過沙發,以極快的速度打開外衛淋浴頭,鎖門。又飛快進入房間。
房間門被關上的同時,破鎖的細碎響動被砰砰砰連續撞門的動靜代替。
溫凝緊張地望過來:“是誰?”
“結的仇太多,不清楚。”
他大步走到窗口,探頭往下觀察了幾秒。
溫凝下意識跟緊他的腳步:“我們躲嗎?”
這間主臥她進來時就已經打量過了,四四方方一張床,剩下一扇通往內衛的門,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的房間簡單得像是臨時拚湊,除非有暗室,不然壓根沒有可躲的地方。
說話間,謝之嶼已經將窗戶敞直。
溫凝這才注意到他家和這棟居民樓其他樓層格格不入的地方了。他沒有裝防盜窗,因此將窗戶推到極致,就足夠一個成年人隨意進出。
她張了張嘴,不可置信:“不會是從這裡出去吧?”
謝之嶼回頭:“敢嗎?”
他敢,她就敢。
雖然給自己如此鼓勁兒,溫凝腦子裡還是閃過不少社會新聞片段——三樓下去搞不好是會跳死人的。
撞門聲愈發激烈,老舊的牆壁在撞擊下簌簌顫抖。
溫凝深吸一口氣:“謝之嶼,你能不能過點好日子!!!”
話畢,她已經一腳邁上窗台。
二樓的防盜窗給了她餘裕的活動空間,但這是沒跨上來之前她想的。真的站在窗台外,她的腿不受控製開始狂抖。
謝之嶼不知從哪裡找出一根麻繩。
一端套在她腰間,另一端則係在自己身上。
“彆看地。”他扶住窗框,“踩實了再往下,不急。”
兩棟居民樓之間逼仄得簡直可以摸到對麵牆壁。在這樣狹小的空間下,每一道防盜柵欄都成了攀岩利器。加之腰間有繩子做保險,溫凝下了兩步後摸到關竅。
她停在二樓抬頭:“你怎麼不下?”
“你先。”
“他們進來沒?”
房門在幾秒前破開,三名壯漢聽到浴室水聲都以為人在外衛。這會兒正在破外衛的門。
門上半片馬賽克玻璃發出哐啷哐啷的巨響。
謝之嶼一邊注意房門,一邊安慰:“還沒。”
這棟居民樓九幾年便存在了,沒人能保證腳下這些防盜窗的承重。他沒法冒險,隻能將自己當做安全樁,一頭係住她,另一頭牢牢定在窗框上。
扶在窗框上的五指用力得發白,他聽到玻璃碎裂,外麵有人罵了一聲轉頭往主臥的方向來。
砰一下,是撞主臥門的聲音。
這次溫凝也聽清了。
她滿肚子“謝之嶼你他媽騙子”,腳下不由加快步伐。
最後一層的高度,她索性閉上眼一躍而下。
嘭——
落地的同時房門裂開縫隙。
“謝之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