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義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使得金鑾殿上氣氛凝滯,一時無人敢言。
他坐在龍椅之上,神色平常卻氣勢逼人,群臣無一敢與他對視。
隔著珠簾,太後看得並不真切,敏銳如她依舊察覺到了什麼。
沉默半晌,她輕笑一聲,似乎是有幾分寵溺嬌慣的意思:“自然。”
“皇兒有主意就好,便找你說的做。”
雖然聽上去是讚成李天義的話,但仔細聽來卻有幾分母親嬌寵不懂事孩子的味道。
有主意又如何?
尚且孩子又怎麼能越過母親的桎梏?
在場的文武百官都是人精,何嘗聽不出其中意味?
李天義自然也聽得懂,卻懶得戳破,隻是笑著微微頷首開口說道:“母後與朕一心,實屬難得。”
他的目光略過太後微僵的身影,李天義眼中略過些許冷笑。
自己心中也清楚,太後讓步並非好事。
今後如有機會,她隻會千倍百倍地討回去。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或許是因為今日的李天義瞧上去似乎有幾分不同,臣子們倒也沒有過多發難。
然而李天義前腳剛回到禦書房,後腳便有禦前內侍悄然遞來消息。
“啟稟陛下,暗探方才來報,稱閒王殿下正與鎮國大將軍密會於昌盛樓。”
聽到這個消息,李天義麵不改色,微微抬眸低聲喃喃道:“大將軍府,也坐不住了嗎……”
閒王李乾策,太後親子。
自出生以來便被譽為天資聰慧,力壓一眾皇子,曾被認為有望承繼大統。
隻因當年被太傅斷言“多疑而心狠,非帝王之命”,慘遭先皇猜忌,最後落得一個荒唐的“閒王”。
然而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從未放棄這把龍椅。
然而近日李天義一反常態地處置賢妃、委任官員,在太後和大將軍府看來無異於挑釁。
至於閒王的突然出現,無非是想借機試探,看是否有機會籌謀。
“繼續盯緊他們。”
李天義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麵前的桌案,思索片刻後低聲吩咐道:“若有異動,立刻稟報。”
“是!”
內侍悄然退下後,清音端了杯溫茶過來,似乎是有些許猶豫的輕聲提醒:“陛下,閒王殿下若真有所圖謀,隻怕……”
然而她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李天義所打斷。
“他若真有膽,朕反倒省了力氣。”
李天義接過茶盞淡淡的抿了一口,雲淡風輕的開口說道。
不怕他反,就怕他不反。
若是他當真敢有什麼異動,反倒是給了自己理由。
看到李天義這樣,清音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頭一顫低眉不敢再言。
李天義抬眼看向窗外漸濃的暮色,突然輕笑道:“朝堂不淨,宮闈不肅,朕怎能安心治國?”
“不過……若將他們都逼急了,怕是會孤注一擲。”
他放下手中的茶盞,緩緩吐出兩個字:“既然如此,那便戰就是了。”
…………
…………
與此同時的昌盛樓中,一間不起眼的偏房內。
閒王李乾策身著青色長袍,臨窗負手而立,遙望後宮隱約露出的一角畫簷,眉間似有些許戾氣,眼神中儘是冰冷。
而在他身後桌邊坐著的,則正是鎮國大將軍柳元霸。
雖然已經年過五旬,但柳元霸卻依舊神采奕奕,周身透著壓迫人的威勢。
“聖上如今真是手段了得,一聲不響,連賢妃都說廢就廢。”
李乾策冷笑一聲,咬牙切齒的開口說道,心中的不滿溢於言表。
“聖上的心隻怕是越發野了……長久以往,隻怕母後、你我都得被清算。”
麵對李乾策意有所指的挑撥,柳元霸隻是微微頷首,老神在在的開口說道:“想動太後,也得想想我手中五十萬兵馬。”
他可從不把那個皇帝放在眼裡,而李乾策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隻見李乾策當即轉身,目光中帶著些許幽深:“可皇祖當年也說過,皇城禁軍隻聽皇帝的調遣。”
“若他借祖訓出手,哪天打你我一個措手不及,我等再想還擊,隻怕不再有半點機會。”
“哦?”
“那我的好侄兒,你想做什麼?”
柳元霸眉頭一挑,語氣微變,打量的目光也落在了李乾策身上。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這個侄兒的狼子野心,但至少得先說服他。
“趁他尚未羽翼豐滿,先下手為強。”
“不然他日後得勢,必定先除掉你我。”
李乾策微微頷首,語氣篤定的開口說道。
柳元霸自然懂其中關竅,當即麵色嚴肅,沉吟半晌:“先下手為強?莫不是你已有準備?”
“那是自然。”
“我已派遣密使聯絡各州將領,”。
“隻要您點頭,五日內,他們便可外軍圍城。”
“到時隻需您帶兵入京,助我登基稱帝。”
“當今聖上?不過就是個再死一次的廢物。”
眼看著柳元霸接話,李乾策的語氣中流露出幾分倨傲,神色中儘是激動。
今日他敢喊柳元霸前來,自然也是看在對方身份的原因。
眼前這位手中擁著五十萬兵權的大將軍可是自己母親的親生弟弟,自己的親舅舅。
自己若是想要登基為帝,他難道還能幫外人去?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隻要自己拿到了那個位置,他自然也少不了好處。
這點簡單的道理,他不信柳元霸聽不懂。
然而柳元霸卻沒有說什麼,隻是挪回視線,一味盯著自己手中的茶盞,握著茶盞的指尖已然泛白。
如果真如閒王所說的動手,隻怕其他人也會想著分一杯羹。
若有半分差池,最後坐在那個位置上的,隻怕還不一定是三皇子。
這時候,恐怕就需要輪到自己出場了。
想到這裡,柳元霸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幽深,隨即低聲開口說道:“此事,一旦做了,隻可成功不可失敗。”
聽到柳元霸這話,李乾策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嘴角泛起勢在必得的冷笑:“當然不許失敗。”
“誰讓你我就隻有一條命,這一天……我已經等了不知道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