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陽書院。
書院的門簷、回廊掛滿了白幡,陰沉的天色下,白幡無精打采地垂著,偶有幾縷寒風掠過,才微微晃動,發出“簌簌”聲響。
但院內卻截然相反。
沒有設靈堂,也沒有擺靈位,隻有院子中央擺著一具簡單的棺木。
此時,上百位身著素服的學子圍在棺木邊。
怒目瞪著厲九和言本正。
庭院裡的氣氛僵持不下。
厲九轉頭看向言本正,同樣一臉不爽。
他修煉可是分秒必爭,哪有這麼多時間浪費在這,鬆文青又不是他殺的,這事關他屁事,言本正這老小子還非要拽他留下來。
真真是氣死個人。
“卓政到底什麼時候來?”
厲九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
言本正倒是沒有在意,“嗬嗬”一笑,拱手道:“武尊莫急,司主已經在趕來……”
“來了。”
厲九忽然抬頭,打斷了言本正的聲音,言本正一抬眼,就看到一道身影由遠而近。
正是執法司司主卓政。
他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等到身影落地,便趕緊快步迎了上去。
“司主。”
不等卓政開口,厲九便插言道:“人來了,你總能說了吧?非要把我留在這破地方,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可跟你沒完!”
卓政疑惑地看向言本正。
如果說彆人不靠譜,他還信,可言本正向來是最沉穩,也是最圓滑的,絕對不可能冒著得罪武尊的風險,強行將人留在這裡。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不僅要瞞著武尊,還非要將武尊拘在這裡?
“武尊放心,今日執法司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言本正說完,再次看向卓政。
欲言又止。
隨後,低聲道:“司主,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這話讓卓政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但。
他知道言本正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
他抬腳,一步向前。
耳邊便響起了李向儒的嗬斥聲:“爾等想侮辱先師遺體,就從我李向儒的身上踏過去!”
何明煦和馮和頌一左一右,亦毫不退讓。
“我等雖實力不足,但儒家風骨仍在,又豈能眼睜睜看著你們等侮辱先師遺體?”
“爾等若執意為之,吾等也隻能以血染書院。”
厲九撇撇嘴。
彆說。
這幫子書生還挺有氣血的,敢在他和卓政的麵前這麼硬氣,這麼多年書倒也沒完全白讀,可惜,被鬆文青那老混蛋給毀了。
卓政隻是眸光淡淡地看著這些學子。
“執法司辦案,閒人退避。”
話音落下的瞬間,眾人便覺得有一股強大的束縛力,將他們緊緊地包裹起來,他們被這股無形的力量推到了兩邊,給卓政讓出一條寬敞的路來。
“你敢!你敢!!”
“若你敢辱先師遺體,我等必將自戕於此,看你執法司如何堵得住天下人之口!!”
“先師已逝,他生前也從未違背過律法,你們執法司憑什麼如此對他!!”
“……”
眾學子口誅筆伐,然而,卓政卻像是完全沒聽到一般。
一步,一步走到了棺木麵前。
隻是看了一眼,他便明白了言本正為何非要等他前來,為何又要執意將厲九留在此處。
因為鬆文青的遺體和那些屍體,一模一樣。
卓政瞳孔驟然一縮。
即便他已至仙尊,此刻心裡也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無法止息。
這時。
厲九快步走了上來。
“你到底看出來了沒有?要不你留在這慢慢看,我……”
卓政深吸了一口氣,開口打斷厲九。
“武尊可否借一步說話?”
厲九雖然是個粗人,但此刻也已經意識到這件事確實不一般。
他肅著臉,點了下頭。
“與世隔絕。”
卓政單手掐了一個法訣。
“嘩!”
周圍的景色逐漸變得遙遠、模糊,那些學院學子的怒罵也全都消失不見,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卓政、厲九和言本正,以及李向儒。
他們依舊還在這庭院中,但仿佛又不在這塵世裡。
厲九麵上不顯,心裡卻羨慕慘了。
這手段,用來裝逼可真不錯!
可惜。
他們體修沒有這種手段,也不知道通天教主以後能不能給開發一個出來,讓他好裝一裝。
李向儒則是懵了一下。
不明白這些人為何獨獨留下他一個人。
但下一秒,他便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卓政神色古怪地看著李向儒:“你確定這棺木裡就是鬆文青?”
李向儒怒道:“院長已經死了,武尊親眼看到了,難道還能有假!”
一旁,厲九也有些疑惑地點了點。
“我確實是親眼看到的,有什麼問題?”
這屍體,他可是裡裡外外檢查過的。
除了沒神魂,臉色有些發青,他是真沒看出來有什麼問題。
卓政轉頭看向厲九,沉聲道:“武尊可還記得之前執法司公布的撫仙湖不明屍體之事?”
“當然記得。”
厲九一臉不解道:“這事和鬆文青有什麼關係。”
一旁的言本正歎了口氣,上前解釋道:“鬆文青的屍身和那些屍體一樣。”
“什麼?!”
厲九眼睛瞪得滾圓,這鬆文青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死的,一個活生生死掉的人,怎麼可能和那些經過湖水浸泡的屍體一樣?
他“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
“確定?”
言本正沉重地點了點頭:“確定,這些天我們一直在調查這些屍體,這些屍體雖然栩栩如生,但都有一個共同點,臉色發青,指甲根部呈灰白色。”
“無一例外!”
厲九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他也知道卓政和言本正沒理由騙他。
卓政沉聲道:
“司寇部長在調查屍修的過程中,確實發現了一種養屍術,會造成這種現象,可惜這種養屍術活躍在三千年前,現在已經查證不到了。”
“養……屍?”
厲九說話都磕巴了起來,鬆文青不僅死之前跟他說過話,死之後也沒脫離過他的視線,現在跟他說,鬆文青從頭到尾都是一具屍體?
這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李向儒則是一臉茫然。
他們在說什麼,他怎麼全都聽不懂?
院長好好的一個人。
這麼多年和他們朝夕相處,怎麼……怎麼會是屍體?
養屍?
嗬嗬嗬嗬……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他們為了給院長潑臟水,怎麼什麼話都能說出來!
“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