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是百年世家,當家人百歲盛宴,大半個城市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
寬敞華麗的宴廳之中,人群熙熙攘攘,成群站在一塊兒聊天,互相交換名片,不斷拓展交際圈。
容遇站在人群中,看向正中間。
隻見唐家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走出來,朝賓客歉意道:“感謝各位來參加我老爺子的百歲生辰宴,但老爺子的身體有些不舒服,就暫時不出來和大家見麵了,大家吃好喝好,玩得儘興。”
賓客們低聲議論這個唐家人。
“這是唐家未來繼承人唐有義,從三十多歲就定下了繼承人身份,六十多歲還沒能完全掌握唐家,”
“他又不是唐老爺子的兒子,唐老爺子當然得防一手。”
“唐老爺子這輩子,居然沒有娶妻生子,很多人說他是同,真的還是假的啊?”
“你哪聽的小道消息,我是聽人說,唐老心中有個初戀,一直在等初戀回來,不過,這麼多年過去,初戀年紀也不小了,怕是早就……”
一群人唏噓不已。
容遇怔怔呆住。
她還以為,她死後唐澈會娶妻,畢竟,那時候,他也才三十歲。
這麼多年來,他竟都沒放下她嗎?
這究竟是怎樣一股執念?
她輕聲開口:“英寶,你唐叔叔來了嗎?”
紀老爺子點頭道:“宴廳後麵是一個江南小院,唐叔叔平時就住那這療養,媽要去嗎?”
海家司家,和唐家也是世交。
這倆也要跟著一塊兒去。
穿過一條走廊,就到了後麵安靜的小院,守在那的傭人認識幾位老爺子,進去通傳了一聲,就將一行人帶進去了。
容遇的情緒一直很低沉。
海老爺子和司老爺子走在她幾步遠的地方,時不時瞅她一眼,實在是不懂,這丫頭跟過來湊什麼熱鬨。
但既然來了,那就來了吧。
往裡走,漸漸聞到了很重的消毒水的味道,一間房門推開,裡麵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醫療器械,像是醫院病房,一位滿臉溝壑,白發蒼蒼的老人家,躺在床上。
容遇呆呆站在門口。
她印象中的唐澈,是個意氣風發,斯文儒雅,有熱血,有抱負,有理想……的進步青年。
可現在,他躺在床上,蓋著氧氣麵罩,看起來……似乎,不太樂觀。
“唐叔叔!”
紀老爺子一個箭步衝過去。
唐澈剛剛在閉目養神,聽見聲音慢慢睜開了眼睛,取下氧氣麵罩,示意紀老爺子將他扶起來。
海老爺子連忙站另一側幫忙
司老爺子幫忙整理好被子。
“謝謝你們幾個孩子,來看我。”唐澈的話,叫三個老小子的眼淚差點出來。
活到這個年紀,父母早就都去世了,也就隻有在唐澈這個百歲老人的麵前,他們才能當一會兒的孩子。
“唐叔叔身體感覺怎麼樣了?”海老爺子開口,“醫生怎麼說?”
“人年紀大了,器官衰竭,遲早的事。”唐澈看得很開,“等我走後,唐家就是交給唐有義,他太愛鑽營,腦子有點軸,唐家交給他,其實我有點不放心,希望你們三個,看在唐叔叔的麵子上,能多提點一下唐有義。”
他說著說著,感覺有一道強烈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起眼皮,看向門口,發現那兒不知何時站了個女孩兒,十幾歲的樣子,很年輕,正是人一輩子最美好的年華。
“唐叔叔,我來介紹一下。”紀老爺子壓下沉悶的情緒,“這位是容遇。”
容遇兩個字一出來。
唐澈猛地從靠,變成了坐。
他那雙蒼老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容遇:“孩子,你、你叫容,容遇?”
海老爺子不知道這是怎麼了,這個名字,有什麼問題嗎?
司老爺子突然一拍大腿,低聲開口:“還記不記得,紀舜英的母親,是不是就叫容遇,我們小時候喊容阿姨的那個長輩。”
“似乎,確實叫這個名字。”海老爺子吸了口涼氣,“所以,老紀是因為,這個小姑娘和他早死的亡母一個名字,這才開始追星?”
司老爺子搖頭:“不清楚。”
容遇慢慢走到了床邊,她近距離看著這張布滿皺紋的臉,心中情緒更是複雜。
她艱難彎起唇角,露出笑容道:“我是叫容遇,我特意給你備了一份生日禮物,看看喜歡嗎?”
一個晚輩,在一個這麼大年紀的老人麵前,應該是尊稱,您。
她卻直接稱,你。
但海老爺子和司老爺子,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畢竟這丫頭,都敢直接罵他們蠢了。
唐澈將生日禮物接過來,竟是一張簡簡單單的鉛筆畫,連色彩都沒有。
海老爺子伸長了脖子去看,也沒看出這幅畫有什麼亮點,一點都不值得拿出來當百歲生辰賀禮。
可是,唐澈的手,卻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輕輕撫摸著鉛筆的筆觸,一點一點撫摸過去,然後抬起頭,聲音壓著極大的情緒:“英寶,大墩,馬綱,你們三個先去客廳坐一會。”
紀老爺子立即拽著兩個老朋友出去了,但也沒走遠,就坐在客廳喝茶。
“你……”唐澈看著容遇,“孩子,你為什麼會畫這樣一幅畫,能和我說說嗎?”
紙上,是一幅鉛筆畫成的雪景圖。
熟悉的建築,獨具一格的作畫筆觸風格。
讓他想到了一個故人。
“有一年,海城降大雪,我們兩家約好了第二天一塊兒雪中尋梅。”容遇雙目空虛,“可是那天夜裡,敵軍空襲,雪景變成了血景,我們苦中作樂,約好來年才賞雪尋梅,可後來啊,一直沒有機會,現在十一月份了,不知道這一年冬天,我們能一塊兒完成以前的約定嗎?”
“你、你!”
唐澈瞳孔震動,整個身體都坐起來了。
“滴滴滴!”
他呼吸急促,血壓猛漲,房間裡的醫療器械頓時瘋狂響起來。
緊接著,一大群醫生湧了進來,七手八腳給唐澈戴上呼吸器,仔細檢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