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業七年,“知世郎”王薄在河北的長白山揭竿而起,河北自此便一直處於無休止的紛戰之中。
不少百姓為了活命,不是背井離鄉逃離河北,就是被迫落草為寇加入義軍,導致河北之地大量田地荒廢,很多村子荒無人煙。
尤其是從涿郡北上漁陽郡的路上,因為常年兵荒馬亂的緣故,一路上入眼的都是荒蕪的田地和空無一人的村莊,看得溫彥博不由一陣搖頭歎息,暗暗感慨當真是寧做太平犬,莫作離亂人呀!
可在亂世之中,他一介文人又能做得了什麼呢?能夠保全住性命就不錯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去給羅藝這個大隋叛臣當司馬了。
而他們一行人也在溫彥博的一聲聲歎息中離開了涿郡的地界,進入了高開道的地盤。
隻是他們剛進入漁陽郡不久,就有一隊兵馬從四麵八方殺出,將溫彥博的馬車和奉命護送他的幾十名士兵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些士兵眼見對方人多勢眾,來者不善,雖說心中很是驚惶,卻還是緊緊將馬車護在中央,以免這些來路不明的兵馬傷到車內的溫彥博。
好在對方隻是將他們團團圍住,並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就跟他們動手。
不多時,一名年輕的大將分開圍住他們的士兵,策馬走到他們跟前,斜著眼打量這些護衛片刻,才冷冷開口道: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我大燕國地界。”
一聽對方口稱大燕國,車內的溫彥博便猜到對方是高開道的人。
因為去年高開道在漁陽正式稱王,國號燕,定都漁陽,年號始興。
因此,也隻有高開道麾下的將士會將漁陽郡稱為大燕國地界。
雖說溫彥博打心眼裡看不起高開道這種草頭王,但奈何如今他是奉命出使,有求於高開道,隻能下了馬車,強裝笑顏對來將躬身作揖道:
“在下幽州總管府司馬溫彥博,奉羅總管之命前往漁陽拜見燕王,不知閣下可是燕王的部將。”
說到燕王兩個字的時候,溫彥博心中多少有些膈應。
因為小皇帝楊侑給羅藝封的爵位也是燕王,可為了不引起高開道這些人的不滿,他隻能口稱羅藝為羅總管,算得上是自降身份了。
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如今是他的主公有求於人呢!
來將聽溫彥博說完來意,才衝他輕輕點了點頭:
“原來是溫司馬,久仰久仰,我乃燕王麾下大將張金樹,奉燕王之命在此恭候溫司馬多時了。”
聽到對方是高開道派來迎接自己的,溫彥博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主公寫給高開道的親筆信已經送到了,高開道也有意與自己主公聯手對付北上的秦昇,不然也不會特意安排人在漁陽郡和涿郡交界的地方恭候他。
對於眼前的張金樹,他雖從未見過麵,卻對他的名字早有耳聞,知道他是高開道麾下第一大將,有萬夫不敵之勇,曾經與薛萬鈞大戰三十回合不分勝負。
如今看他身形矯健,臂長如猿,一看就是武力不俗,也難怪連薛萬鈞都勝不得他。
“原來是張將軍,久仰大名!”
張金樹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溫彥博,隨後目光看向那幾十名一路護送溫彥博北上的士兵,冷聲開口道:
“既然爾等已經將溫司馬平安護送到了漁陽郡,爾等的任務便算是完成了,就請返回涿郡向你們羅總管複命吧。”
這些士兵聞言頓時一個個麵麵相覷,最終還是為首一人躬身對張金樹道:
“張將軍,燕……呃,羅總管給我等的命令是護送溫司馬到漁陽,並護送他回涿郡,因此我等恕難從命。”
“那是你們羅總管給你們下的命令,與我無關。”
聽到這些士兵執意要護送溫彥博去漁陽,張金樹的麵色陡然沉了下來,語氣也變得越發冷冽:
“我隻知道燕王給我的命令是要我們護送溫司馬一人去漁陽見他,其餘閒雜人等不得同行。
既然到了我大燕國的地界,一切自然以我們燕王的命令為準,若是爾等不能接受,就請護送你們溫司馬回涿郡跟你們羅總管複命吧。”
聽到對方一言不合就要將他們趕回涿郡,這些士兵不由一個個麵露難色,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司馬溫彥博,想看看他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溫彥博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知道高開道雖然有心跟他們主公聯手對付北上的秦昇,但骨子裡還是防著他們主公,因此才不許他們主公的兵馬進入漁陽郡,哪怕隻有區區幾十人都不行。
畢竟是他們有求於人,溫彥博隻能又暗暗歎了口氣,隨後吩咐那些奉命護送自己的士兵道:
“客隨主便,既然燕王有命,我們照辦便是了,你們現在就返回薊城跟羅總管複命吧,有張將軍護送我去漁陽,定可高枕無憂。”
既然溫彥博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些士兵隻能無奈跟溫彥博告辭,隨後轉身往涿郡的方向走去。
眼看這些士兵漸漸消失在視線內,張金樹臉上不由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溫司馬,我們也該上路吧。”
溫彥博雖然覺得張金樹的笑容有些怪異,卻也沒有多想,隻是對張金樹道謝一聲,隨後轉身回到自己的馬車上。
張金樹親眼看著溫彥博上了馬車,便伸手招呼其他將士護衛在馬車周圍,迅速離開了此地。
此時馬車上的溫彥博右眼皮卻沒來由一陣狂跳,內心也是莫名一陣慌亂,隱隱約約總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忍不住掀開車簾往外看去,卻驚詫發現他們前進的方向並不是往北,而是往西,跟漁陽城漸行漸遠。
事到如今,他哪裡還不明白自己是被人給騙了,這些人絕不可能是高開道的人,當即衝著外麵大喊道:
“停車!停車!快停車!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如他所願,馬車很快停了下來。
隨後,“張金樹”騎著馬出現在馬車附近,語氣滿是戲謔道:
“怎麼了?溫司馬?現在才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兒嗎?可惜已經太晚了!”
眼看自己身處險境,溫彥博反而變得異常冷靜,冷冷問眼前的假張金樹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要帶我去哪裡?”
此時,假張金樹徹底不裝了,當即冷笑一聲道:
“我乃大隋左翊衛將軍沈光,奉秦大將軍之命特意前來漁陽郡接溫司馬去見他。”
溫彥博聽完,一顆心頓時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