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總指揮深邃的目光掃過眾人臉上那難以掩飾的震驚與憂慮，他當然明白這個任務的艱巨和危險。
但他更清楚，一旦成功，將會帶來何等豐厚的回報！
他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沉穩，卻帶著一種洞悉全局的穿透力，仿佛要將這其中的利害，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心中。
“同誌們，我知道這個任務很難，甚至可以說是九死一生。”
“但是，泰源兵工廠對我們而言，太重要了！”
他的語氣一頓，加重了聲音。
“拿下它，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我們能立刻獲得大量的成品武器彈藥！想想吧，我們那些缺槍少彈的部隊，能立刻鳥槍換炮！”
“意味著我們能繳獲大量的機器設備和熟練工人！我們自己的兵工生產能力，將會在短時間內得到質的飛躍！”
“我們能自己生產什麼？不僅僅是子彈、手榴彈，甚至可能是迫擊炮、山炮！我們能武裝更多的部隊，能讓我們的戰士在戰場上少流多少血？！”
“更重要的是，泰源兵工廠一旦落入我們手中，就等於斬斷了華北日軍的一條重要補給線！此消彼長之下，對整個華北的戰局，將產生何等深遠的影響？”
“我們不再需要勒緊褲腰帶，從牙縫裡省出每一顆子彈！”
“我們甚至可以支援其他兄弟部隊！”
“有了它，我們八路軍的腰杆子，才能真正挺直起來！才能在這片土地上，打出我們中國人的威風！”
“閻老西經營山西這麼多年，泰源兵工廠就是他的心頭肉，也是他賴以生存的根基之一！小鬼子占了去，更是如虎添翼！”
“現在，這個機會擺在我們麵前！”
“一旦錯過，我們將來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都未必能彌補！”
副總指揮的每一句話，都狠狠砸在眾人的心頭。
那些年輕參謀們臉上的震驚和憂慮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恍然大悟和隨之而來的炙熱。
他們之前隻看到了任務的艱險，卻忽略了其背後那無可估量的戰略價值！
是啊，武器！彈藥！生產能力！
這些都是八路軍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
如果真的能拿下泰源兵工廠，那對於缺衣少食、裝備簡陋的八路軍而言，不啻於一場及時雨，甚至是一場甘霖！
其意義，絕不僅僅是繳獲一批物資那麼簡單，那將是八路軍發展壯大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他們甚至有希望逐鹿天下！
想到這裡，許多人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眼中閃爍著渴望與堅定的光芒。
風險巨大，但收益同樣巨大到讓人無法拒絕！
這，才是一位統帥真正該有的魄力和遠見！
總部的電報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了獨立旅的指揮部。
譯電員的手指幾乎在電鍵上敲出了火星，當那份承載著千鈞之重的命令被完整翻譯出來時，趙剛隻掃了一眼，臉色就驟然變了。
他一把抓過那薄薄的電報紙，紙張在他微微顫抖的手中發出“沙沙”的輕響。
來不及多想，趙剛揣著電報，步履匆匆，幾乎是一路小跑著衝向坦克營的駐地。
位於陽泉市郊的坦克營，與旅部那緊張嚴肅的氣氛有所不同，但也同樣充滿了陽剛的活力。
這裡塵土飛揚，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柴油味和金屬摩擦的特殊氣味，間或夾雜著幾聲粗獷的俄語呼喝和士兵們訓練的號子聲。
趙剛剛一踏進坦克營的臨時營區，就看到幾輛t26坦克那龐大的鋼鐵身軀，在明媚的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投下厚重的影子。
坦克的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偶爾還能聽到炮塔轉動時發出的“嘎吱嘎吱”的金屬摩擦聲，以及幾聲興奮的叫喊，不用問也知道是誰。
“米哈伊爾同誌！”趙剛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身材高大的坦克營營長，米哈伊爾。
此刻，米哈伊爾正叉著腰，看著幾個兵圍著一輛坦克進行日常維護。
聽到趙剛急促的聲音，米哈伊爾轉過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用帶著濃重口音的中國話說道：“哦，是趙政委！白天好！您找旅長他們嗎？”
“對！老李他們呢？”趙剛抹了一把額頭滲出的細汗，語氣急切地問道，目光在四周逡巡。
米哈伊爾伸出粗壯的手指，指了指不遠處那幾輛正玩得不亦樂乎的坦克，聳了聳肩，用一種哭笑不得的語氣說：
“他們啊，老樣子，都在坦克裡麵呢！”
“自從有了這些鐵疙瘩，他們三個就像是鑽進米缸裡的老鼠，拉都拉不出來！”
“喏，李旅長在那輛中間的，丁參謀長在左邊那輛，孔副旅長在右邊那輛，正比賽誰的炮塔轉得快呢！”
趙剛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三輛坦克的炮塔正像陀螺一樣，忽左忽右地轉動著，時不時還發出一兩聲模擬開炮的“轟轟”聲，伴隨著李雲龍那標誌性的大嗓門，在訓練場上空回蕩。
“他娘的，老丁，你那破炮塔抹了豬油了？轉這麼快！”
“老李，你少放屁！是你那老夥計不行了吧！看老子的！”
“都彆吵了！還是我老孔這輛穩當！”
趙剛聽得額頭青筋直跳，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幾個活寶還有心思在這兒玩！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火氣，對米哈伊爾沉聲道：“米哈伊爾同誌，麻煩你，立刻派人把他們三個叫出來！”
“十萬火急！上麵下達作戰任務了！”
“作戰任務？”
米哈伊爾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那雙藍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軍人特有的警覺和嚴肅。
他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緊迫性，不再有絲毫玩笑的神態。
“哈拉哨（好）！”他猛地一挺胸膛，大聲應道，隨即轉身，用俄語對著旁邊幾個正進行維護的坦克兵大聲吼了幾句。
那幾個斯拉夫士兵聞言，也是神色一凜，立刻朝著那三輛坦克飛奔而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喊著。
“砰砰砰！”
“旅長！政委找！緊急任務！”
“丁參謀長！孔副旅長！快出來！”
坦克的引擎聲和炮塔轉動的聲音戛然而止。
很快，三輛坦克的頂蓋“哐當”一聲接一聲地被推開。
李雲龍那顆標誌性的大腦袋第一個從中間那輛坦克的炮塔裡探了出來，臉上還帶著幾分意猶未儘的興奮和被打擾的不爽，陽光照得他眯起了眼。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油汙，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看向急匆匆跑過來的趙剛，以及神色嚴肅的米哈伊爾，粗聲粗氣地嚷嚷道：
“誰啊？大驚小怪的！老子剛找到點感覺！”
緊接著，丁偉和孔捷也罵罵咧咧地從另外兩輛坦克裡爬了出來，身上同樣沾滿了油汙，臉上帶著被打斷興致的惱火。
“他娘的，哪個不長眼的……”丁偉的話說到一半，看到趙剛那凝重的臉色，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孔捷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皺起了眉頭。
李雲龍見趙剛一臉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這才收起了幾分玩鬨的心思，但語氣依舊帶著幾分被攪了雅興的怒氣。
他從坦克邊緣一躍而下，動作倒是利索，幾步走到趙剛麵前，眉頭一擰，甕聲甕氣地問道：
“老趙，啥事兒啊這麼急？”
“上麵？什麼上麵？又來什麼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