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援的鬼子部隊迅速湧上東城牆兩側的防禦工事！
第132聯隊和第52聯隊的鬼子，在各自軍官的嗬斥下，動作麻利地搶占射擊位置。
沉重的九二式重機槍被快速架設在垛口後方，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城下兩側正在飛速接近的晉綏軍。
更多的歪把子輕機槍手依托著殘破的牆體，尋找著最佳射界。
步槍手們也紛紛就位，拉動槍栓，將子彈上膛。
幾乎就在他們部署到位的瞬間，城牆兩側的火力密度陡然提升！
噠噠噠噠噠——！
新加入的機槍如同蘇醒的毒蛇，猛地噴吐出致命的火舌！
交織的火線像死亡的鐮刀，狠狠地掃向正在沿著牆根兩側衝鋒的第二旅和第三旅士兵！
噗噗噗！
奔跑中的身影不斷中彈倒下。
剛剛還相對安全的側翼衝鋒路線，驟然間變得殺機四伏！
子彈如同冰雹般砸落，打在士兵們的鋼盔上叮當作響，更多的是鑽入血肉之軀，帶起一蓬蓬血霧。
“呃啊！”一名第三旅的士兵捂著被打穿的肩膀，慘叫著滾倒在地。
“隱蔽！注意隱蔽！”一名第二旅的連長大聲嘶吼，試圖組織火力壓製。
但城頭上的火力太猛了！那是成建製的聯隊主力！
傷亡數字開始急劇攀升！
“快！快衝！再快一點！”
“鬼子反應過來了！彆停下！衝到牆根底下就安全了！”
“媽的！給老子衝！炸藥包！保護好炸藥包！”
各級軍官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揮舞著手臂，催促著部下用最快的速度衝過這片死亡地帶。
士兵們咬著牙，低著頭，在彈雨中奮力狂奔，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死亡的深淵。
他們知道，隻有衝到那冰冷的城牆根下，才能暫時擺脫頭頂的死亡威脅！
數裡之外的高地工事裡。
楚雲飛手中的蔡司望遠鏡，穩穩地捕捉著城牆兩側的變化。
他清晰地看到了鬼子增援部隊的抵達，看到了兩側驟然變得密集的火網，也看到了第二旅和第三旅士兵們在彈雨中不斷倒下的身影。
他的嘴角，卻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反應過來了？”他低聲自語，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可惜，已經晚了！”
他緩緩放下望遠鏡。
第二旅和第三旅的先頭部隊，距離城牆根已經近在咫尺！
鬼子現在才反應過來加強兩翼防禦，已經無法阻止他的主力靠近城牆！
隻要抵達牆根，彙合力量，炸開城門，勝利的天平就將徹底傾斜！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方立功身上。
“立功兄！”
“師座！”方立功立刻應道。
“給錢伯均發電！”楚雲飛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帶絲毫猶豫。
“命令第一旅，立刻停止進攻，逐步脫離戰鬥，撤下來休整！”
“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頓了頓，他眼中寒光一閃。
“再給炮兵團發電！”
“命令他們，待鬼子飛機離開後，立刻重新布置炮兵陣地，完成對東城門內區域的射擊諸元標定！”
“一旦城門被我軍炸開，所有火炮，不必吝嗇炮彈，給我朝著城門內縱深區域，實施毀滅性飽和炮擊！”
“我要讓小鬼子援兵，有來無回！”
“是！師座！”方立功心頭一震，立刻領命，轉身快步去安排通訊兵發報。
……
第一旅臨時指揮部外，彈坑中。
錢伯均剛剛下達完讓第四團全線壓上的命令，正心如刀絞地看著自己的最後一個團也投入了那片血肉磨坊。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第一旅全軍覆沒，也要為師主力創造機會的準備。
就在這時，一名通訊兵貓著腰，冒著橫飛的流彈，跌跌撞撞地衝了過來。
“旅座！師座急電！”
錢伯均猛地回頭，一把搶過電報。
電文很短，卻讓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第一旅即刻停止進攻，逐步脫離，撤下休整。——楚】
停止進攻？
撤下來？
錢伯均拿著電報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因為激動。
而是一種複雜到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剛剛才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後一個團的弟兄們衝上去送死，用生命去吸引鬼子的火力！
現在，師座卻讓他們撤下來？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師座認為，他們用巨大犧牲換來的機會，已經足夠了！
第二旅和第三旅，已經成功逼近了目標！
他們的犧牲，沒有白費！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湧上錢伯均的鼻腔，讓他布滿血絲的雙眼瞬間濕潤了。
他猛地抬起頭，望向那硝煙彌漫的泰源城牆，仿佛看到了無數倒在衝鋒路上的弟兄們的英魂。
“弟兄們……”他聲音嘶啞，帶著哽咽，“你們……看到了嗎？”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臉上恢複了軍人的堅毅。
“傳我命令！”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氣息。
“命令各部！交替掩護！逐步脫離與敵接觸！”
“快！撤下來！都給老子撤下來！”
“是！旅座！”旁邊的參謀和衛兵們，也從這簡短的命令中感受到了什麼，眼中都閃爍著複雜的光芒，立刻行動起來。
撤退的命令，如同潮水般，迅速傳達到了還在正麵苦苦支撐的第一旅各部。
正在浴血奮戰的士兵們，在接到命令的瞬間，先是愕然，隨即爆發出劫後餘生般的狂喜和難以言喻的悲傷。
他們終於……可以不用再這樣徒勞地衝擊，可以活下來了！
但那些倒在衝鋒路上的戰友，卻永遠留在了那裡。
東城牆兩翼，最後的幾百米，仿佛煉獄之路！
第二旅和第三旅的士兵們，幾乎是貼著地麵在狂奔！
子彈像死神的鞭子，在他們頭頂、身側瘋狂抽打，濺起一簇簇塵土和碎石。
不斷有人中彈倒下，發出短促的慘叫，但後麵的人毫不猶豫地從他們身邊衝過！
目標隻有一個——那冰冷、粗糙，卻代表著暫時安全的城牆根！
“衝啊！”
“就差一點了！”
嘶吼聲在槍林彈雨中格外刺耳。
終於！
第一批士兵如同撞入避風港的船隻，一頭紮進了城牆根下的火力死角！
他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牆磚，感受著劫後餘生的心悸。
緊接著，更多的士兵如同下餃子般，跌跌撞撞地衝了過來！
雖然傷亡慘重，但主力部隊，終究是衝破了鬼子倉促間布下的死亡火網，抵達了預定地點！
“都他娘的彆歇著！快！向東門靠攏！”
“二旅的弟兄！這邊！跟我來！”
“三旅的！動作快！掩護傷員！”
幸存的各級軍官顧不上擦拭臉上的血汙和汗水，立刻開始大聲呼喊，組織著散亂的士兵。
士兵們互相攙扶著，拖拽著傷員，沿著狹窄的牆根通道，迅速朝著東城門的方向彙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