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方麵軍司令官的問題，筱塚義男沉默了。
他的目光掃過沙盤上廣袤的晉省地圖，那些星羅棋布的據點、縣城，以及蜿蜒曲折的交通線。
信心？
守住整個晉省？
良久，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苦澀和無奈：
“抱歉，司令官閣下……”
“恕卑職無能……”
“哪怕不考慮可能直接下場的斯拉夫軍隊……”
“卑職……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守住整個晉省。”
他深吸一口氣，解釋道：“並非是八路軍的戰鬥力已經超越皇軍，也不是無法擊敗李雲龍那支部隊。”
“關鍵在於……晉省地域過於遼闊，我軍兵力分散在各個據點和交通線上，本就捉襟見肘。”
“現在，李雲龍的獨立旅擁有了前所未有的重火力和機動性，他們完全可以集中優勢兵力，像一把鋒利的錐子，選擇我防線上任何一個薄弱點進行突破！”
“他們可以快速殲滅我一個據點，甚至攻占一個縣城，然後迅速轉移，不等我主力集結圍剿，就再次消失或者轉向下一個目標。”
“如此反複，我分散的部隊隻會被他們逐一擊破、蠶食！”
“以點破麵，全麵開花……這正是他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長此以往，整個晉省的防禦體係，將形同虛設！”
電話那頭，杉山元再次沉默了片刻。
筱塚義男的分析，冷靜而殘酷，直指當前第一軍麵臨的核心困境。
“我明白了。”杉山元的聲音透著一股決斷，“既然無法確保全省，那就必須確保核心！”
“筱塚君！我命令你！”
“立刻調整部署！收縮兵力！”
“放棄部分次要據點和防線！將所有能夠集中的機動力量，不惜一切代價，向泰源周邊集結！”
“泰源是晉省的首府，是皇軍在晉省統治的根基所在！絕對不容有失！”
“集中所有力量，依托太泰源堅固的城防工事和周邊要點，給我死死守住！”
“在援軍抵達之前，泰源就是你的底線！也是帝國的底線！”
“明白嗎？！”
“哈伊！”筱塚義男猛地低頭，大聲應道，語氣中帶著一種悲壯的決絕。
放棄大片占領區，龜縮防守泰源……這無疑是承認了第一軍在晉省的失敗。
但這是方麵軍司令官的命令，是基於更高戰略層麵的無奈選擇。
他，必須執行！
“哢噠。”
筱塚義男緩緩放下了紅色的電話聽筒，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沒有立刻轉身，背影顯得有些僵硬。
幾秒鐘後，他才慢慢地轉過身來，目光沉重地掃過指揮部內每一位屏息凝神的軍官。
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之前的驚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以及一種被壓抑在冰山之下的……屈辱。
“諸君。”
筱塚義男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
“方麵軍司令官，杉山元大將閣下，剛剛下達了最高指令。”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需要積攢力量才能說出接下來的話。
“命令：”
“我第一軍……”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有些艱難。
“……放棄晉省現有大部分防區，收縮兵力，全力確保泰源及其周邊核心區域！”
“轟——！”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在指揮部內炸響！
所有的軍官都猛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放棄？！
放棄那些皇軍將士用鮮血和生命打下來的土地？！
放棄那些已經插上日章旗的城市和鄉村？！
龜縮回泰源？！
這……這是何等的恥辱？！
“納尼？！”
“司令官閣下……這……”
“怎麼會這樣？！”
一片嘩然！震驚、不解、憤怒、屈辱……各種情緒瞬間在軍官們的臉上交織！
他們為了“聖戰”，背井離鄉來到這片土地，如今卻要不戰而退，將大片的“戰果”拱手讓出？
這簡直是在抽打每一個帝國軍人的臉！
“肅靜！”筱塚義男猛地低喝一聲，淩厲的目光掃過全場，強行壓下了騷動。
他的拳頭在身側緊緊攥著，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恥辱？他何嘗不感到恥辱？！
第一軍，帝國的精銳！如今卻被逼到要放棄大片占領區，龜縮一隅！
這簡直是他軍旅生涯中最大的汙點！
但他是一名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
尤其是在涉及到斯拉夫可能介入的更高層級戰略考量下，他彆無選擇！
“這是方麵軍司令部的命令！是大本營的意誌！”筱塚義男的聲音冰冷而堅硬，不帶一絲感情，“帝國，麵臨著更複雜的局麵！我們必須保存實力，應對更大的威脅！”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的翻湧，目光重新變得有神起來，開始下達具體的作戰指令：
“命令！”
“第37師團！立刻停止向平安縣前進！改變方向，全速向泰源轉進！沿途儘量避免與八路軍主力糾纏！”
“命令！”
“第108師團、第109師團！”
“集中優勢兵力，首先給我狠狠打擊當麵之敵！將那些膽敢主動攻擊皇軍後方的八路軍部隊，徹底擊潰！”
“我要讓他們為自己的愚蠢和狂妄，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他的聲音裡透出一股狠戾！
撤退可以，但絕不能讓敵人得意忘形！
“在擊退當麵之敵，穩定住防區後方之後，立刻收攏所有部隊，全速向泰源轉進！不得有誤！”
最後，他的目光投向了沙盤上，那個被重點標記出來的平安縣區域。
“給舞雲男集群，以及東、南、西三個方向的進攻部隊發電！”
“告訴他們，帝國航空兵的支援正在路上！很快就會抵達戰場上空！”
“命令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堅守現有陣地，頂住八路軍的進攻，等待空中支援！”
“一旦空中支援抵達，立刻在航空兵的掩護下，交替掩護，逐步脫離戰鬥！”
“向泰源方向……轉進！”
一道道命令，清晰而冷酷地發出。
指揮部內再次恢複了寂靜，但這一次，彌漫的不再是之前的驚恐，而是一種混雜著屈辱、不甘和必須執行命令的沉重。
軍官們立正，低頭應道：“哈伊！”
隨後，整個指揮部再次高速運轉起來，電報聲、腳步聲、低聲的指令傳遞聲交織在一起。
隻是，所有人都明白，戰爭的走向，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
筱塚義男站在原地，看著忙碌的部下，最終將目光緩緩投向窗外，泰源的方向。
他的眼神複雜，既有作為指揮官的冷靜決斷，也無法完全掩飾那份屬於戰敗者的……屈辱和不甘。
晉省的天，要變了。
而這一切的開端，僅僅是因為那個叫李雲龍的男人，和他那支突然變得無比強大的……獨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