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陽,鬼子東路集群指揮部。
氣氛肅殺,隻有雨點敲打窗欞的單調聲響。
阿部規秀少將,這位負責整個東線攻勢的指揮官,正靜靜地坐在地圖前。
一份剛剛譯出的電報,被他兩根手指緊緊捏著,紙張的邊緣已經因為用力而微微卷曲變形。
電報的內容,簡短卻觸目驚心。
航空兵誤炸。
己方傷亡慘重。
進攻部隊崩潰。
阿部規秀的臉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變化,依舊是那副慣常的嚴肅和冷峻。
但若仔細觀察,便能發現他握著電報的手指關節已經有些發白,太陽穴上的青筋也隱隱跳動著。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電報上的每一個字,仿佛要將那薄薄的紙張洞穿。
荒唐!
簡直是帝國軍事史上最荒唐的笑話!
滏陽河前線部隊眼看就要撕開八路軍的防線,卻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空中支援,從背後捅了致命一刀!
山口!田中!
這兩個名字在他腦海中閃過,帶來的是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以及幾乎要衝破理智防線的怒火。
但他沒有像前線的聯隊長那樣咆哮。
越是憤怒,阿部規秀的頭腦反而越是清晰。
他知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首要任務是控製住局麵,將損失降到最低。
前線部隊士氣已泄,軍心大亂,繼續進攻無異於自殺。
而航空兵的這次“壯舉”,必須立刻上報,這已經超出了他能獨立處理的範疇。
他緩緩放下電報,抬起頭,眼神冷得像刀鋒。
“命令!”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可聞,瞬間打破了指揮部的沉寂。
侍立一旁的參謀長猛地挺直了身體。
“給滏陽河前線發報!”
阿部規秀語氣平穩,但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命令進攻部隊,立刻停止攻擊,就地收攏,組織防禦,清點傷亡,等待後續命令!”
“是!”
“另外,”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陰霾,“立刻整理航空兵誤炸事件的詳細報告,連同我部當前戰況,一並加密,上報給第一軍司令官閣下!”
他特意加重了“誤炸事件”和“詳細報告”這幾個詞。
這件事,絕不能就這麼算了!
河源縣城,鬼子第一軍臨時司令部。
陰沉的天氣似乎也籠罩著這裡。
筱塚義男中將此刻正鐵青著臉,手中那份來自阿部規秀的電報,仿佛有千斤重。
電報紙被他捏得幾乎變形,指揮室內的軍官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航空兵誤炸!
前線部隊傷亡慘重,攻勢瓦解!
每一個字都狠狠砸在他的神經上!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吸變得粗重,眼神中燃燒著幾乎要將人吞噬的怒焰!
阪田聯隊的覆滅!
李雲龍那個混蛋用帝國勇士的頭顱,在平安縣城下築起了京觀!
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消息傳回國內,雖然沒有直接的問責下來,但華北方麵軍司令官寺杉山元大將的那通電話,他至今記憶猶新!
“筱塚君!拿下平安縣!砍下李雲龍的腦袋!消滅那個該死的獨立旅!否則,你就剖腹向天皇謝罪吧!”
方麵軍司令官的咆哮猶在耳邊!
為此,他調集重兵,四路圍攻,本以為是獅子搏兔,手到擒來!
可結果呢?!
四路大軍,路路受挫!損兵折將!
現在,連寄予厚望的航空兵,都給他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該死的八路!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纏了?!
還有那些威力巨大的重炮!
土八路怎麼可能玩得轉那種東西?!
一定是北邊那頭該死的北極熊!一定是他們!
那些西伯利亞來的雜種,不僅偷偷摸摸地給八路武器,甚至還派了教導隊親自下場指導!
否則,那些泥腿子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就掌握了重炮集群射擊的戰術?!
筱塚義男越想越怒,越想越覺得憋屈!
帝國的勇士在前線流血犧牲,後方的支援卻如此無能!
“廢物!!”
他猛地將電報狠狠拍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來!
“田中正一!你這個蠢貨!!”
筱塚義男終於忍不住咆哮出聲,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麵目猙獰:
“你的航空兵都是一群瞎子嗎?!連敵我都分不清?!”
“帝國花費重金養著你們,是讓你們去屠殺自己人的嗎?!”
“蠢豬!飯桶!你們就是帝國的蛀蟲!!”
他氣得在指揮部裡來回踱步。
山口大佐?那種級彆的軍官,現在根本不配進入他的視野!
他現在隻想把那個負責航空兵調度的田中正一少將,立刻抓到麵前,用馬鞭狠狠抽爛他的臉!
“八格牙路!!!”
筱塚義男胸中的怒火依舊在翻騰,但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從航空兵的愚蠢上移開,轉回到整個戰役的全局。
畢竟,東路的挫敗隻是四路進攻中的一路。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裡的腥甜感,目光掃過作戰地圖上代表其他三路進攻部隊的箭頭。
“其他三路情況如何?”
他的聲音依舊帶著壓抑的怒意,但已經恢複了幾分作為司令官的冷靜。
“突破敵人的阻擊了嗎?”
隨著筱塚義男的問話,指揮室內那幾乎凝固的壓抑氣氛,仿佛被戳破了一個小孔,悄然鬆動了些許。
一直屏息凝神的軍官們,都不自覺地輕輕舒了一口氣。
司令官閣下終於從對航空兵的憤怒中抽離,開始關注更重要的事情了。
參謀長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語氣沉穩地開始彙報:
“閣下!”
“西路集群,進展較為順利。”
“其先頭部隊已經成功突破了八路軍在外圍設置的多處伏擊圈。”
“目前,西路集群主力距離平安縣西門,隻有大約三公裡!”
這個消息,算是陰霾中的一絲微光,讓筱塚義男緊繃的臉色稍稍緩和。
參謀長繼續說道:
“南路集群,也已按計劃攻占了李家坡高地。”
“但遺憾的是,據報,盤踞李家坡的八路部隊提前撤離,我軍未能捕捉到其主力。”
“目前,南路主力部隊正在全速向平安縣南麵的隘口——南溢口方向急進。”
“預計,最多一個小時之內,可以抵達指定攻擊位置!”
筱塚義男微微點頭,南路雖然沒能殲敵,但至少在按計劃推進。
然而,當參謀長彙報到北路時,他的聲音明顯沉重了幾分:
“北路集群,自大孤鎮出發後,在陳家裕地區遭遇了八路軍主力部隊的頑強阻擊!”
“戰鬥異常激烈!”
“負責主攻的第四旅團……傷亡慘重,初步統計,已超過半數!”
“配屬的皇協軍部隊,編製幾乎被打殘!”
筱塚義男的眉頭瞬間擰緊,心沉了下去。
第四旅團傷亡過半?!
參謀長咽了口唾沫,繼續艱難地彙報道:
“雖然付出了巨大代價,但我軍也成功奪取了陳家裕陣地的半數區域。”
“但八路軍的抵抗意誌極為頑強,目前,北路主力正與八路軍在陳家裕形成對峙局麵,暫時無法繼續前進。”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個更壞的消息:
“另外……配屬給北路集群的戰車中隊,在之前的戰鬥中損失殆儘,基本……都報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