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河源縣城。
臨時征用的縣政府大院,此刻已成為鬼子第一軍的臨時司令部。
筱塚義男中將,背著手,站在指揮室的廊簷下。
他抬頭望著陰沉的天空,冰冷的雨絲打濕了他的軍帽帽簷。
他的神情,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憂慮。
幾天前,他帶著精銳的第36師團抵達這裡,何等的意氣風發。
為了徹底剿滅那個心腹大患李雲龍和他的獨立旅,他不惜調動了足足四個獨立混成旅團,外加兩萬皇協軍,總兵力數倍於敵!
他自信滿滿,認為憑借如此強大的兵力,碾碎小小的平安縣,活捉李雲龍,不過是手到擒來之事。
為此,他精心策劃,兵分四路,企圖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一舉合圍,將獨立旅徹底扼殺在平安縣境內。
然而,戰局的發展,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東路集群,在渡河時便遭遇了八路軍前所未有的猛烈阻擊。
敵人憑借堅固的工事和凶猛的火力,硬生生將帝國的勇士擋在了河對岸。
數千人的傷亡,換來的卻是寸步未進的恥辱!
南路集群,在李家坡同樣陷入了苦戰。
雖然一度取得進展,但敵軍那詭異而猛烈的炮火覆蓋,給南路部隊造成了極其慘重的損失!
如今,雙方在李家坡反複爭奪陣地,戰況膠著,傷亡數字每一刻都在攀升,前景不容樂觀。
西路集群,更是讓他惱火。
按照計劃,部隊取道將軍嶺密林,意圖奇襲。
誰曾想,那片看似平靜的山林,竟是八路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狡猾的敵人利用小股部隊交替掩護,配合無處不在的地雷陣,與皇軍和皇協軍展開周旋。
那些愚蠢的皇協軍,一觸即潰,死傷過半,幾乎被打殘!
更讓他心痛的是,連帝國的一個精銳步兵大隊,也在這場莫名其妙的叢林消耗戰中,幾乎被打光了編製!
四路圍攻,三路受阻,損兵折將!
筱塚義男緊緊攥住了拳頭。
李雲龍!又是這個李雲龍!
他似乎總有無窮無儘的詭計和頑強的戰鬥力!
不過……
筱塚義男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目光重新投向灰蒙蒙的天空。
好在,帝國最強大的力量——航空兵,已經出動了!
那支龐大的九九式襲擊機編隊,就是他扭轉戰局的最後希望!
隻要航空兵能夠成功敲掉八路軍隱藏的重炮陣地,解除對其東路集群渡河的最大威脅。
那麼,東路的主力部隊,就能不惜代價,頂著敵人的槍林彈雨強行渡河!
一旦主力成功登陸,憑借皇軍士兵的勇猛和遠超土八路的軍事素養,以及兵力上的絕對優勢,撕開當麵之敵的防線,將不再是難事!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待航空兵傳來勝利的消息!
隻要捷報一到,那就是皇軍主力全線壓上,兵臨平安縣城下之時!
他仿佛已經看到,帝國的太陽旗,在平安縣城頭飄揚的景象。
就是損失有點大!
但是,隻要能消滅李雲龍的獨立旅,砍下李雲龍的腦袋,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個讓帝國蒙羞的男人必須死!
平安縣,北山山頂。
泥濘的山坡上,臨時建立的防空陣地已經初具雛形。
雨還在下,冰冷的雨水混合著泥漿,沾滿了戰士們的灰色軍裝。
旅部警衛營和直屬機槍連的精銳戰士們,此刻都聚集在這裡。
超過三十挺2勃朗寧重機槍被牢牢固定在簡易的射擊工事上。
黑黝黝的粗大槍管,微微上揚,指向陰沉的天空。
長長的彈鏈盤繞在機槍旁,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戰士們緊握著機槍握把,或者抱著步槍,趴在濕漉漉的泥地裡。
雨水順著鋼盔的邊緣滑落,滴在他們年輕而堅毅的臉龐上。
沒有人說話,隻有雨聲和粗重的呼吸聲。
每個人的眼神都異常凝重,死死地盯著遠方的天際,等待著命令,也等待著獵物的出現。
“嗡……嗡嗡……嗡嗡嗡……”
來了!
那由遠及近、越來越響亮的引擎轟鳴聲穿透雨幕,狠狠撞擊著戰士們的耳膜。
所有人的心頭都是一震!
不需要命令,戰士們幾乎是本能地調整姿勢,將槍口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手指,輕輕搭在了冰冷的扳機上。
肅殺之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山頂陣地。
……
高空中,九九式襲擊機編隊的座艙內。
飛行聯隊長山口大佐,眉頭緊鎖,透過布滿雨水的駕駛艙玻璃,費力地掃視著下方漆黑模糊的大地。
該死的雨!該死的夜!
他在心裡咒罵著。
作為經驗豐富的飛行員,他深知在這樣的氣象條件下執行低空攻擊任務,是何等危險和愚蠢。
他本已向基地司令部明確表示了拒絕。
夜間飛行,視野受限,難以精確導航和識彆目標。
更何況還下著雨,能見度極差,低空突防極易撞山或被地麵火力擊中。
但命令來自第一軍司令部,來自那位手握重兵、連方麵軍司令官都要禮讓三分的筱塚義男中將!
他們小小的航空兵基地司令官,一個少將,根本無法拒絕一位前線軍團指揮官的強硬要求。
無奈之下,山口大佐隻能咬著牙,親自率領麾下全部三十六架九九式襲擊機,冒著巨大的風險起飛。
出發前,情報顯示目標區域有八路軍大規模重炮陣地活動。
筱塚義男的要求很簡單:找到它,摧毀它!
山口原本的計劃是,依靠重炮開火時產生的巨大火光來定位。
在夜空中,持續射擊的150毫米以上口徑重炮,其炮口焰亮如白晝,是絕佳的指引信標。
哪怕視線不佳,隻要對方開火,他就有信心在第一時間發現並鎖定目標。
然而,他帶著編隊一路飛來,甚至已經飛越了情報中提及的、八路軍可能布防的外圍區域。
可下方的大地,始終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除了雨水反射的微弱天光,根本看不到任何炮口閃光!
難道情報有誤?
還是那些土八路的重炮,此刻竟然啞火了?
山口大佐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並不知道,就在他的編隊飛過陳家裕外圍陣地上空時,張大彪的預警早已通過步話機傳到了重炮營。
在得到李雲龍的明確指示後,那十二門令鬼子膽寒的152毫米巨炮,早已停止了射擊,炮口被蓋上了厚厚的偽裝網,與漆黑的雨夜融為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