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裕後山，訓練場上灰塵滾滾。
李雲龍站在一塊凸起的土丘上，雙手叉腰，瞪著兩顆碩大的眼睛，唾沫橫飛地指揮新兵訓練。
“你他娘的拿槍的姿勢是怎麼回事？槍口那麼高，是想給鬼子當靶子嗎？”
士兵們噤若寒蟬，不敢抬頭。
李雲龍越看越氣，心中那團火怎麼都壓不下去。雖然近來獨立團展開了，六千多人的大攤子，但師長扣下的兩百老兵，就像卡在喉嚨裡的魚刺，想起來就難受。
“娘的，師長也太摳門了！說好的一千，最後就給八百！”
張大彪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目光遊移。
正罵得起勁，一名哨兵飛奔而來，腳下帶起一條塵土線。
“團長！團長！”哨兵氣喘籲籲，雙手撐膝，“師部調來的老兵到了！已經進村了！”
李雲龍聞言，眼中閃過一道亮光，但隨即又沉了下來。
“哼！八百就八百！蚊子腿也是肉！”他嘴上不饒人，腳下卻像裝了彈簧，甩下一句“繼續訓練”，便大步流星朝村裡奔去。
路上，李雲龍心思百轉。
這八百老兵，是他苦等多日的及時雨。
六千人的大攤子，光靠原班人馬哪帶得轉？
訓練不到位，戰鬥力就是個笑話。沒有老兵傳幫帶，新兵蛋子們連槍都端不穩，更彆提上戰場了。
想到這，他加快了步伐。前幾天被旅長抽了頓黴頭的事又浮上心頭。
“媽了個巴子的，那個通訊參謀，回頭非跟他算賬不可！”
“多大的個人了，還告狀！”
“旅長也真是的！多大的事，至於專門從旅部跑過來抽俺老李一頓嗎？！”
“晦氣！”
村口漸近，卻不見預想的人山人海。
李雲龍皺眉，眼睛四下搜尋，隻見趙剛正站在空地上，和幾個背對著他的人說話。
“老趙！”李雲龍扯開嗓門喊道，“人呢？那八百個寶貝疙瘩呢？”
趙剛聞聲轉身，臉上帶著少見的笑意，指了指身旁一個背影。
“老李，彆急。人已經讓人帶去安頓了。”趙剛神秘地眨眨眼，“你先看看，誰來了？”
李雲龍順著趙剛手指的方向，一臉狐疑地打量著那個背影——中等身材，普通的八路軍軍裝，肩膀寬厚，背影倒有幾分熟悉。
“誰啊？神神秘秘的。”
那人緩緩轉身，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黝黑臉龐，眼角的皺紋裡藏著疲憊，但眼神依然炯炯有神。
李雲龍愣了一秒，旋即瞪大眼睛：“老孔？孔二愣子！”
他箭步上前，一把將對方摟進懷裡，用力拍打著對方的後背，像是要把多年未見的情誼拍進對方的骨頭裡。
“老李，你他娘的輕點，勒死我了！”孔捷掙紮著，笑罵道。
李雲龍這才鬆開手，上下打量著老戰友，眼中滿是關切：“老孔，你小子怎麼跑這兒來了？不在你的新一團待著？”
孔捷苦笑一聲，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幾分。
“彆提了。”他搖搖頭，語氣帶著幾分自嘲，“當初你小子不聲不響把'獨立團'這金字招牌順走了，旅長就把我們拆成了新一團、新二團。我帶著新一團，尋思著怎麼也得乾出點名堂，不能被你比下去啊！”
李雲龍得意一笑，剛要插話，卻見孔捷的神色忽然凝重起來。
“可前些天，鬼子搞大掃蕩，我們在轉移途中出了岔子。”孔捷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聲音低沉，“行蹤被暴露了，一股鬼子精銳死死咬住了我們。”
李雲龍的笑容凝固了。
“那夥鬼子不多，就一個加強中隊。”孔捷握緊拳頭，“但裝備精良，火力凶猛，指揮官狡猾得很！我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停頓片刻，聲音微微發顫：“我們拚了老命，傷亡了三分之一的弟兄，才甩掉他們。新一團，算是徹底被打殘了。”
李雲龍重重拍上孔捷的肩膀，眼中閃著寒光：“放心吧老孔，來了我們獨立團，這仇一定報回去！”
孔捷點頭，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就在前兩天，師長親自給我去電話。說你小子現在攤子鋪得太大，六千多人，一個人管不過來，怕你瞎搞。”
李雲龍嗤之以鼻：“放屁！老子帶兵打仗哪次不是漂漂亮亮的？”
孔捷笑了：“師長也說了，正好我新一團需要休整補充，乾脆，就讓我帶著剩下的弟兄並入獨立團，給你李雲龍當副手！”
“這不，師部調的老兵今天到，我尋思著擇日不如撞日，就帶著新一團還能動彈的弟兄，跟著一塊兒過來了！”孔捷看著李雲龍，半開玩笑地問，“老李，你小子現在家大業大了，不會嫌棄我們這些殘兵敗將吧？”
李雲龍哈哈大笑，一拳捶在孔捷胸口。
“放你娘的屁！老子是那種人嗎？”他眼睛發亮，“你孔二愣子能來，老子高興還來不及呢！咱們哥倆多少年交情了？當年在紅四的時候就是一個鍋裡攪馬勺的，現在又能並肩作戰，這叫什麼…這叫…”
李雲龍詞窮，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
趙剛適時開口，微笑道：“這叫'雙劍合璧，天下無敵'！”
“對對對！”李雲龍眼睛一亮，豎起大拇指，“雙劍合璧！還是老趙有文化！聽聽，多提氣！”
氣氛頓時輕鬆起來，孔捷也笑了，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
他湊近李雲龍，壓低聲音，擠眉弄眼地問道：“哎，老李，師長電話裡說，你小子現在是走了大運，被哪個'地主老財'給包養了？吃香的喝辣的，裝備比咱們386旅都闊氣？是真的不？”
“包養個屁！”
李雲龍炸毛了，滿臉通紅，胡子都氣得翹起來了。
“那叫欣賞！是郭先生慧眼識英雄，看得起我李雲龍！”他拍著胸脯，理直氣壯，“不然，他乾嘛不去找你孔二愣子，偏偏找我老李？這說明什麼？說明老子有人格魅力！”
孔捷正要反駁，又一名哨兵飛奔而來。
“團長！團長！”哨兵的聲音穿過空氣，“王隊長帶著人來了！好多好多人！還有…還有那些大炮！都運到山下了！”
“什麼？大炮？！”
李雲龍和孔捷同時瞪大了眼睛，對視一眼，兩人眼中迸發出興奮的光芒。
“走！老孔！”李雲龍一把拉住孔捷的胳膊，“彆廢話了，新裝備到了！咱哥倆一起去開開眼！”
“走！”孔捷也是個愛武器的主，一聽有新炮，哪還坐得住。新一團被打殘的鬱悶瞬間被衝淡一半。
兩個老兵油子並肩向前，帶著趙剛和警衛們，朝山下大步流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