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我記憶還算可以……”
路明非痛得倒吸口涼氣，愣愣地回答，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什麼叫“你記得他”？
以楚子航抓著他的力道，還有這語氣，好像記得那個男人是多麼離奇的事情似的。
“抱歉。”
楚子航反應過來，忙鬆開手，又閉上眼，一個深呼吸過後，緩緩睜開。
“能詳細說說嗎？”他問，或者更準確地說，在請求。
“詳細……其實一開始就是我聽班上同學聊八卦啦。”路明非在響起的倒計時警告聲中拍打起籃球，一邊拍一邊努力回想。
“最初是有個人說楚師兄你家真有錢，有時候是大奔有時候是邁巴赫，還配有專門不同的司機！
然後有個人就反駁說你不懂彆亂說，那個開大奔的是司機沒錯，但開邁巴赫的是楚師兄的爸爸，上次他親耳聽見那個男人喊了楚師兄一聲兒子。
再之後就是有人說‘啊？不會吧，我看那個中年男人一臉殷勤的樣子和開大奔的司機根本沒區彆啊’，就又有人反駁說‘你懂什麼那是父親對兒子的愛’！
聽到那個八卦之後，有一次我們提前放學，在校門口我就好奇看了令尊幾眼，當時令尊正在靠著車點煙，注意到我，還問我要不要來一根。
後麵我還見過他好幾次呢，不過就隻是遠遠看見了。”
路明非一口氣說完，順便還誇了一嘴。
“要我說令尊雖然看起來頹頹的，但一看就是在裝啊，絕對很牛逼！”
當然，以路明非那基本等同於無的識人眼力，顯然是看不出“中年男人很牛逼”這件事的，隻是順嘴的誇讚……反正也是事實。
不是個牛逼的男人怎麼開得起邁巴赫？可能生得出楚師兄此等天驕，基因突變麼？
楚子航深呼吸，幾乎可以確定這不是編的了……問一個未成年初中生要不要煙，是那個男人能乾得出來的事！
“……他叫楚天驕。”沉默了會，楚子航說。
“聽名字就牛逼啊！”路明非讚歎。
楚子航心想那當然牛逼，誰也想不到一個喜歡吃鹵大腸的專職司機廢大叔能隨時從邁巴赫的車門裡抽出妖刀村雨，駕著邁巴赫衝向神王奧丁還跳起飛砍！
那是發生在五年之前的事了，那個暴雨台風天，他們進入了尼伯龍根……出來的隻有楚子航一人。
但事情遠不止於此。
楚子航很快發現，楚天驕並不隻是在物理意義上消失了，尼伯龍根就像是吞噬一切的深淵，將與楚天驕有關的一切儘數剝離，甚至是記憶。
除了楚子航，沒有人還記得楚天驕曾做過的事。
好像那個男人就隻是一個普通司機，離婚之前沒存在感，離婚之後也是。唯一出現的一次就是那個暴風雨天，“第一次”開車來接楚子航放學，然後死了。
身邊的人都在說還好楚子航沒事，男人死就死了反正不稱職……誤以為楚子航難看的臉色隻是因為遭受了巨大的驚嚇。
僅此而已。
但怎麼可能僅此而已！
離婚之後那個男人也來接過楚子航很多次，有那麼多人見過，有那麼多人知道……怎麼可能都忘了？
然而楚子航越是查證越是心驚。
監控記錄？沒有。工作經曆？沒有。包括其他曾與楚天驕打交道的人……也僅僅隻是知道有這個人而已，一問細節，都是模糊的。
楚子航將一切都埋在心底，他找到了楚天驕曾提過的卡塞爾學院，驗證了死侍和尼伯龍根的存在，當他以為自己就要找到答案時……
一切都是空白的。
卡塞爾學院中，也沒有楚天驕存在過的痕跡。
按理說到這一般人就該懷疑是自己有問題了，但楚子航是個堅定的人，他堅信不是自己出了問題，而是整個世界的錯——
既然有神的存在，那祂能修改整個世界的文件資料和記憶也不是沒可能！
至此，楚子航已經確定，這世上，隻有自己，作為當時也在尼伯龍根之中，直麵過神王奧丁的人，還記得楚天驕了。
可現在……路明非也記得。
楚子航對路明非的印象很深，因為在那個暴風雨天他曾想著叫上路明非順便送他一程，但路明非在他開口之前就冒著雨跑了……
所以，按理來說，路明非對楚天驕應該完全沒記憶才對！
但路明非不僅記得有好幾次，甚至還能精準描述出楚天驕的特點。
這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瞎編的，瞎貓撞上死耗子了？
“路明非……”
“師兄我在！”
路明非就差沒立正敬禮了，在他眼裡，楚子航的麵部表情鄭重得好像準備宣告一件足以影響世界和平的大事。
“你會素描嗎？”
“不會……”路明非頓時泄了氣，訕笑道。
“嗯。”楚子航點頭，“你先練，我去買紙筆。”
路明非還沒來得及喊，楚子航便小跑著離開了。
所以到底有沒有聽到啊？我說的是不會，不會！
路明非腹誹著，在倒計時警告下，再度沉浸在練習投籃中。
除去勞累因素後，路明非現在還挺喜歡打籃球的。才這麼一個多快兩小時的時間，他的【籃球】熟練度就已經從13漲到52了！
肉眼可見上漲的熟練度，即時反饋到身體的技巧掌握，除了最開始打星際時，路明非還從未如此清楚地感受到過。
沉浸其中的他甚至未能注意到楚子航很快回來，且坐到一旁就開始用紙筆素描起來。
……
【警告，已到[晚飯]計劃時間，請立即執行……
考慮到下一計劃需要身體狀態，已分配休息時間，根據身體素質與實時狀態分配……倒計時，一小時】
警告聲中，路明非在二分線立定跳投出最後一個籃球，“歘”的一聲，空心入網！
“我感覺我現在強得可怕！”
儘管身體狀態已稱得上是疲憊不堪，路明非卻喜笑顏開，神采奕奕。
他視線一轉，很快發現一旁正在收筆的楚子航，頓時愣住。
難不成……
“練完了？”楚子航問。
“嗯嗯練完了，謝謝師兄，我準備去吃晚飯了……”
“不急。”
楚子航拿著幾張紙走上前來。
“你看。”
“這……”
路明非有些受寵若驚，小心翼翼接過紙張後又是一愣，“這？”
“怎麼樣？”楚子航問。
“額，師兄你的素描水平很高啊！就是……我原來長這樣嗎？”
路明非愣愣地問，不太敢相信紙張上畫得惟妙惟肖的那個中年男人是自己。
楚子航沉默半晌，“這……畫的不是你。”
“哦哦哦，我說呢！”路明非恍然大悟。
“如果想要，等會我再給你畫一張。”
“嗯嗯謝謝師兄！”路明非連連點頭，這份待遇要是花錢拍賣估計能在仕蘭中學那些富哥富姐手裡得到個天文數字，不要白不要！
“等等，那這素描畫的是？”路明非反應過來。
“我爸爸。”楚子航說。
路明非一下子沉默了，頗有些不確定地又看了那素描兩眼，“這……可能我記錯了？還是認錯人了，好像不長這樣……”
總不能是楚師兄的素描水平太差吧？
楚子航並未開口，而是抽走路明非手中的素描，換了一張。
上麵畫著的中年男人又換了一個。
路明非這才明白過來，感情楚子航這是讓他看素描認人啊！
師兄真是表麵正直，實則內心大大滴狡猾，把自己當日本人整呢！
就是……為什麼要這樣？
路明非想不明白，也沒細想，隻是一味辨認。
“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
當楚子航換到第五張時，路明非的視線一下定住，又將那張素描遞回給楚子航。
“對，就是這個！師兄，我沒認錯吧？我記憶力真的還行！”
楚子航沒說話，隻是垂眸。
他捏著那張紙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又很快恢複平穩。
“多謝。”
楚子航抬眼，看著路明非，認真地說。
“小事！”
路明非自覺瀟灑地擺擺手，腳步不停挪動，“那個，師兄，我真得去吃晚飯了……”
哪怕路明非再沒有健身常識，飯後短時間內不能劇烈運動這事，他還是知道的。
日程計劃表都主動分配休息時間了！
所以他必須儘快吃完，然後利用剩下時間休息一會才行。
路明非的想法很簡單，他感覺今天與師兄的幸運會晤到這也該結束了。
師兄願意花費自己寶貴的時間教你籃球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啦，總不能還厚著臉皮蹭晚飯吧？
但路明非沒想到的是——
“要吃什麼？”
楚子航邁步跟上，主動開口。
“我請。”
“這，無功不受祿啊師兄……”路明非難得有些不好意思。
換作是班上有人請客，他這會已經該扭著屁股腆著笑臉舔上去了，但楚子航……師兄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以至於路明非心裡都有些犯嘀咕，擔心師兄是不是另有所圖——
畢竟楚子航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那麼多漂亮女生富家小姐喜歡他，他硬生生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學校裡以前也並非沒有此等流言興起，隻是被無法接受的女生們聯手徹底封殺了而已。
“有功。”
楚子航淡淡地說，再次發問。
“晚飯想吃什麼？”
這種“我說你有功你就有功”的昏君即視感是怎樣？真就一言九鼎根本不容拒絕！
反正路明非是想不到自己有什麼功的，他隻能抓抓頭發。
“都行，就是得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