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活動中心的木門,一股溫熱的酒氣裹挾著茶香撲麵而來。
外頭廣場上卡拉 ok 的跑調吼聲和人群的笑鬨聲,像是被這扇門硬生生切斷了。屋裡雖然也熱熱鬨鬨,但跟外頭的瞎鬨不同,而多了幾分溫馨家常的感覺。
老爺子敞著深灰色棉襖,裡麵發白的毛衣袖口都磨得起球了,可腰板還挺得筆直。他舉著大瓷杯,正跟旁邊的齊悅碰杯,眼角的皺紋都笑成了褶子。
老許和王大爺坐在八仙桌另一頭,說著什麼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大笑;趙太後戴著老花鏡,慢條斯理地剝著清蒸小青龍,骨瓷盤子裡的蝦殼堆得整整齊齊;許茜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正埋頭對付盤子裡的戰斧牛排。
齊悅半靠在木椅上,寶格麗大衣隨意搭在椅背上,黑色連衣裙把她襯得皮膚白得反光。估計是喝了不少,她臉頰紅撲撲的,幾縷頭發散在臉邊,比平時多了幾分慵懶勁兒。見許安進來,她晃了晃手裡的酒杯,眼睛亮晶晶的:“可算等到正主了!”
許安一臉錯愕:”你怎麼在這裡?”
齊悅眼睫毛忽閃忽閃的,嘴角一彎:“某人在機場拍著胸脯,說要請我來家裡過年,敢情是說著玩的?”
說話的尾音帶著撒嬌的味道,逗得老爺子哈哈大笑。
許安先是怔了一下,然後想起了上飛機之前,他好像的確對齊悅說過讓她來家裡過年。
老爺子看了孫子一眼,嗬嗬笑道:”這麼晚才過來? 快過來吃點東西,齊悅這丫頭懂事,聽我們這些老頭子嘮叨半天,愣是沒嫌煩。”
王大爺也笑道:”酒量也好,還願意跟我們這些老頭子喝酒聊天,比我那幾個孫媳婦可好多了。”
“王大爺可彆埋汰我了,” 齊悅晃了晃酒杯,裡頭的冰塊叮當作響:“明明是幾位叔叔非要跟我拚酒,這會兒倒成我上趕著陪喝了?”
她眨著眼睛裝委屈的模樣,惹得滿桌人都笑出聲來。
大戶人家的公主,懂得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也懂怎麼討長輩喜歡。
酒桌上頓時響起一片哄笑,推杯換盞聲此起彼伏。剛進門的秦明、秦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熱情的村民拽到桌前,酒杯瞬間被填滿。
許安餘光瞥見齊悅正托著下巴看向自己。她衝他輕輕挑眉,眼尾彎成好看的弧度,紅唇噙著笑,得意得像隻剛偷了雞的小狐狸。
酒酣耳熱之際,老許瞅準機會把將許安拉到角落,壓低聲音道:“齊悅剛來,張嬸她們就圍上去問東問西,問這丫頭跟你是什麼關係,結果這丫頭說自己是你女朋友,這群長舌婦就說了去年來的不是她,是蘇蘇,結果齊悅這丫頭也沒生氣,說她跟你是二婚……”
許安聽得目瞪口呆。
結果酒桌上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年輕小輩們的工作跟未來。
“悅悅啊,你是做什麼的?” 李大爺夾了塊紅燒肉,好奇地問。
齊悅抿了抿紅豔豔的嘴唇:”我現在在一間科技公司工作。”
“科技公司啊?科技公司不錯,做互聯網的?”
“做芯片的。”
張大爺點點頭,抿了口酒:”做芯片也不錯,不過沒有考公穩定。”
王大爺大笑道:”你們少胡說了,悅悅這身家這長相,還需要什麼考公的穩定?”
張大爺不服氣的道:”你們懂什麼!現在的相親,不管男女方都會要求對方有個穩定的工作,悅悅這條件這麼好,小安就應該去考個公!這樣才配得上悅悅!!”
在一旁默默想著等等要怎麼度過難關的許安轉頭無語的看著張大爺一眼。
你聊天就聊天,好好的扯到我乾什麼?
結果那大爺還不死心,轉頭問許安:”小安啊,大爺知道你快畢業了,怎樣,有考公考編的計劃嗎?”
許安正發愁怎麼接話,齊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許安放下酒杯,對著大爺微微一笑:”沒有,但我準備出家。”
屋裡瞬間安靜了,趙太後手裡的筷子都差點掉了,許茜 “噗” 地把嘴裡的茶水噴了出來。
張大爺一愣:”出,出家?!”
“考公隻是這輩子穩定,但如果我出家,佛家講究輪回,我隻要一出家,我不止這輩子穩定,我下輩子也穩定了,你說是不是很劃算?”
許安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趙太後佯怒道:”長輩跟你說話,你好好回答,怎麼說話的你!!”
許安一攤手:”你看,世俗中人還要考慮說話得不得體,但出家人就不需要了,出家人說錯話,可以說是出家人不打誑語,如果說出家人不說話,可以說天機不可泄漏,你們說出家是不是好處多多?”
大爺氣得夠嗆:”如果考上編製,這在古代就是考上進士,可以光宗耀祖的知道不?”
“大爺你這話就不對了!”
許安一指老許:”祖宗是大家的祖宗,大家都有責任,大爺您也想辦法讓我爸跟我爺努力點啊。”
老許停下了夾著蟹腿肉的筷子,一臉尷尬的笑了笑。
“小孩子沒見過世麵,聽老人的準沒錯,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都多!”
許安一臉懵逼:”大爺,吃鹽是重量,走路是距離,您可千萬彆教您孫子功課,這樣很容易出事的。”
齊悅被逗得撲哧一笑,趙太後也轉過身偷偷抹眼淚 —— 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笑的。
……
許安是被頭疼疼醒的,感覺腦袋像被人用錘子敲了一夜。
他費力睜開眼,熟悉的木質天花板映入眼簾,這才意識到自己躺在老宅的床上。
媽的,不是說喝了假酒不會頭痛嗎?騙人的……
正想著,他突然摸到身旁溫熱的觸感。
轉頭一看,齊悅如瀑的黑發鋪散在枕上,帶著淡淡茉莉香。她的臉泛著酒後的紅暈,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呼吸輕緩而綿長。被子堪堪蓋住她纖細的肩頭,露出一截天鵝頸,兩條修長白皙到像是會發光的長腿隨意交疊,在晨光裡泛著柔和的光澤。
那張毫無瑕疵的小臉下,精致的鎖骨跟光潔的肩膀在淩亂的被窩中若隱若現……
許安一臉呆滯。
我……被睡了?
齊悅睫毛顫動,緩緩睜開眼。她先是有些茫然,隨後對上許安驚慌失措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早啊。”
許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