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魔都的路上，車載廣播沙沙作響，許安望著後視鏡裡逐漸縮小的收容中心，突然發現方姐始終站在鏽跡斑斑的鐵門前，單薄的身影被門口蒼白的照射燈光拉得老長。
開始下雨了。
"其實我繼承家業時簽了生死狀。"
百裡小胖突然開口，雨刷在擋風玻璃上劃出弧線："我上頭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結果不到一年就賠得精光所以剛剛不是不想捐，是真的沒錢了。"
許安望著窗外掠過的銀杏葉："也不是我們不捐，是她們不要。"
百裡小胖搖頭：”其實不是他們不想要，那個院長是真的把你們當自家孩子疼才這麼說的，她怕你們捐了會後悔。”
“為什麼會後悔?”
“這就是比例問題了，你看那些身家上幾十億的大老板，捐款也是幾百萬幾百萬的捐，因為這對這些大老板來說並不會傷筋動骨，可是你有看過身家幾十億的老板一捐就是幾億嗎?沒有，因為那是真的會肉痛。”
“你們手上就幾千萬，一開口就要捐200萬，院長跟方姐是擔心你們看到他們的生活情況，一時衝動就說要捐這麼多，但你們回去之後，很大可能就會後悔，到時你們又沒辦法把錢要回來，大家以後就成仇人了，沒有必要，但是他們又真的很需要錢，所以她們才隻拿了你五萬。”
許安終於明白為什麼蘇韻清每次捐款都備注 "給妮妮買奶粉"—— 那些被命運扼住咽喉的人，連接受善意都要小心翼翼。
院長跟方姐為了維持福利院跟收容中心，應該已經看了許久他人的臉色，所以他們對”慈善”這種行為的人心非常通透，也知道人的底線究竟在哪。
百裡小胖把車開到財大南門前停了下來，許安他們下車的時候，百裡小胖開口道：”合作的事情……我希望你們能再考慮一下，今天看到那些貓貓狗狗跟妮妮他們，我也希望我有能力能幫助他們。"
"你們不要看不起雞爪，你知道大夏每年進口多少雞爪?超過50萬噸，所以你知道大夏人吃雞爪能力有多恐怖……”
百裡小胖還想說服許安他們，但他們沒什麼興趣聽，車門關上的瞬間，百裡小胖突然喊住他："明天來我家廠子看看？"
他從後備箱搬出兩箱真空包裝的雞爪，"這是我家新研發的藤椒味，你們帶回去嘗嘗"
回到 503 寢室，許安將妮妮送的畫端端正正擺在書桌上。錢公子把銀行卡輕輕壓在畫角，畫紙邊緣卷著毛邊，超人胸口的 "許安哥哥" 在台燈下泛著微光。
所有人都沒說話，就是各自躺在床上發呆。
“好無聊。”
錢公子突然道：”大黃講兩個段子來聽聽。”
“葷的?”
“也行。”
大黃想了想：”哥布林跌倒在泥坑裡，為什麼就被射殺了?”
“為啥?” 老賀問。
“因為他是泥哥布林!”
許安：……
錢公子：……
老賀：……
大黃看他們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由怒道：”這麼炸裂的梗!為什麼你們一點反應都沒有??!!”
“因為不好笑啊。”
大黃想了想：”小時候我讀過一本由真實事件改編的書，據說，那本書裡現實的原型無一例外，全都死了，你們知道是什麼書嗎?”
許安：”史記。”
錢公子：”三國誌。”
老賀：”金瓶梅。”
大黃：……
媽的，難不倒，根本難不倒這群天賦型選手!!
“【霸總的世界2】的後麵播放量怎麼樣?”
“嗯，我們現在粉絲超過500萬了，霸總的世界2最後三集點讚量都破200萬，應該還算不錯吧。”
“噢。”
“……”
往常這時寢室會炸開鍋，討論怎麼花廣告費，以後有錢了要怎麼花，但此刻即便大黃報出 "單日漲粉三十萬" 的戰績，也掀不起半點波瀾。
他們現在的心情就像剛導完的中年男人看到穿著衣服的河北彩花出現在自己麵前，能提興趣，但不多。
原本總是很熱鬨的503寢室，就這樣奇跡似的安靜了下來。
這時，大黃的vx突然震動了一下。
他躺在床上打開手機，是齊又菡傳來的。
她什麼都沒說，隻是發了兩段視頻。
第一段視頻裡，寒霧籠罩的收容中心透出昏黃燈光。方姐佝僂著背從廚房拖出半人高的鐵桶，呼出的白氣在鏡頭前凝成冰晶。她凍得發紫的手背青筋暴起，將摻雜著饅頭渣、菜幫子的玉米糊舀進缺口的狗碗裡。
小狗小貓們圍繞在她身旁，看得出來牠們很餓，黑色的眼珠亮晶晶的，渴望的眼神看著方姐，卻沒有一隻狗撲上去搶。
另一段是一個胖大婦人穿著厚厚的棉衣，一臉不耐煩的站在收容中心前，鐵絲網裡頭的貓狗不斷的對她吠著。
“你們趕緊搬走!哎呀真是晦氣，你不知道旁邊的地都是我家的嗎?還在這裡埋狗埋貓的，以後我這地要租不出去，這都怪你!!”
她一邊罵著，塗著猩紅指甲油的手指幾乎戳到鏡頭。
“彆在我麵前裝病!有病就去醫院!這些貓狗能帶你去醫院還是給你湊醫藥費?照我說啊，你這邊這麼多貓狗，還都是有病的，就把它們都論斤賣了，你也能湊個幾個月醫藥費，至少不會連收屍的錢都沒有!!”
“哎呀!這些小孩不是殘廢就是智障!那個孩子他是不是腦癱啊?哎呀，這病會不會傳染啊?我可不能讓我兒子接觸到這些臟東西!!”
“叫叫叫!叫什麼叫?再吵我就讓城管過來把你們這些畜生通通抓走!!”
"看著就晦氣!!!"
大黃把這兩段視頻發到503的群裡。
然後，許安也發了一段視頻到群裡。
那是趙媽拍的，他們在醫院裡，妮妮還有幾個孩子都在醫院的病房裡躺著，有的在打針，有的睡著了。
趙媽身邊的椅子上，是大包小包的藥，然後趙媽的聲音從視頻裡傳了出來。
“小許啊，謝謝你們啊，有你們這筆錢，我們才能帶妮妮他們來醫院，你都不知道你幫了多大的忙。”
然後鏡頭轉到了藥單上。
總金額：48733。
錢公子拿著手機，緩緩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然後許安、大黃、老賀都坐了起來。
“乾嗎?”
“乾啊。”
“可能會花很多時間，很多心力，很多錢，最後白忙一場唷。”
“嗯，那又怎樣?”
我們，可是大學生啊。
我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還有還沒被現實世界汙染，那股想改變世界的勇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