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葉零榆嚇得抖了抖,“畢竟主仆一場,將她火化了吧。”
焦黑的人偶太煞風景,不如換個方式讓青玉充分參與這場盛大的祭奠儀式……
她咬了咬唇,擔憂道:“若是將軍府隊伍裡真有奸細,禮佛期間該不會再出什麼事吧?”
“放心吧。我已經下令,將隨行眾人全部軟禁在客棧,由錢副將和鐵甲軍挨個盤查。”沈京墨有求必應,滿臉真誠,“機會難得,我一定會保護好榆姐姐的安危。”
養惡狼必要收放自如,否則很容易遭到反噬……葉零榆回以溫柔淺笑,“阿墨,多謝你……”
這一笑,如春風化雨,冬雪初融。
沈京墨心底一動,忽而歎道:“姐姐不該謝我,真正救你的是那位不知麵貌的神秘人。”
“可惜,不知他是何許人,便是想報恩也無從尋……”葉零榆一臉遺憾,眸光低垂。
果然!
他此行目的不純。
沈京墨眸光一閃,忽然打趣:“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姐姐馬上就是皇後,還能怎麼報恩?”
他始終懷疑:葉零榆墜樓被救,當真沒有看到救人者的真麵目?還是恩人事先警告,要她不能透露行跡?
“救命又不是失身,為何要以身相許?”葉零榆佯裝不知他在試探,故意輕歎一聲,“按你的邏輯,我還救了太上皇的命呢!”
“難不成姐姐想嫁太上皇嗎?”沈京墨故作打趣,心裡卻開始懷疑之前的判斷:葉零榆本就溫軟乖巧,不擅撒謊。如今敢這麼光明正大地主動提及太上皇,或許真不知道誰救了她。
想來也是:裴陵遊有意隱藏蹤跡,救了人也不露痕跡才是正常。
“慎言!”葉零榆瞪他一眼,很快將話題揭過去,心裡卻狠狠一沉:沈京墨突至澄縣,或許真是衝著太上皇來的。
按前世的時間線,太上皇很快就會‘病重’不治……當初不少人暗中其實懷疑他並非病重不治,而是遭遇刺殺,傷重不治而亡。
若真是如此,沈京墨極有可能是來刺殺太上皇的!
隻是,裴雲崢剛登基為帝,皇權尚且不穩,為何這般急於除去一個隱世不出的太上皇?
葉零榆看著麵前言笑晏晏的少年,悄然攥緊了指尖:無論如何,她必須快沈京墨一步,保住裴陵遊的命。
隻是,太上皇素來行蹤隱秘,就連沈京墨都找尋不見……她無法聯係到麵具男,隻能想辦法引太上皇主動現身了!
……
一牆之隔,暗室內。
以身相許?
“噗!”聽到葉零榆的虎狼之辭,長鷹嚇得一口熱茶噴出去,嗆得滿麵通紅,餘光小心翼翼覷一眼榻上的主子。
嗬!
好可怕。
主子又笑了……
三小姐這是在太歲頭上瘋狂挖坑……作死啊!
“主子,三小姐剛剛死裡逃生,腦子還不清楚,說什麼‘以身相許’那絕不是對您不敬……”
一低頭,地上血色點點,順著男人蒼白削瘦的指尖滴落墜地。
“主子!”長鷹臉色一變,抬頭就見男人放下藥碗,麵無表情地抹去唇角不斷溢出的血跡。
這是被三小姐的虎狼之辭氣吐血了?
還是……
“剛配的新藥也不管用?”他看著男人蒼白得幾乎透明的俊美臉龐,越是擔憂就越是暴躁,“什麼隱世神醫?一群無能廢物!藥方換了又換,您的身體還是一日比一日差……”
“吵什麼!”裴陵遊優雅地擦去指尖血跡,重新端起熱氣騰騰的藥遞到唇邊,濃鬱的苦澀撲鼻而來,頓時眉心又皺,“這藥,比毒要人命。”
“良藥苦口,您忍忍吧。”想到他們潛伏在此的目的,長鷹心疼之餘更是焦急不已。
“活見鬼了!咱們在澄縣找了這麼久,一丁點關於毒醫解蠡的蛛絲馬跡都沒找到,他當年真的隱居在此嗎?”
“主子,鬼卿的情報是不是搞錯了?要不我們再去彆處多尋些隱世高人,一定會有辦法治好您的。”
話音剛落,門開了。
“解蠡就在澄縣。”暗衛鬼卿一襲緊身藍黑錦衣,衣料在暈黃的燭影中泛著淡淡的幽光,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但他已經死了。”
“什麼?”長鷹仿佛天塌了,一把揪住夥伴的衣領,“你查來查去就查到一具屍體?解藥呢?醫書呢?解蠡死了,主子不就沒救……”
裴陵遊漫不經心地打斷他:“死在哪兒?”
那鳳眸平靜如水,好像他的生死無關緊要,看得人心裡愈發揪緊了。
“李家村。”鬼卿表情木訥淡漠,雙眸卻銳利如鷹,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與冷酷。
“解蠡雖死,但未必沒有傳人或書籍流傳下來。屬下本想先去李家村探查虛實後再回來彙報,隻是……”
他看一眼地上滴落的猩紅血色,眸光微緊,“主子的身體耽誤不得,先前長鷹救下葉三小姐的舉動怕是已經引人驚覺……未免暴露行跡,不如主子同去李家村吧。”
“我?”長鷹愣了一下,疑惑道,“我何時救過……”
“嗯?”裴陵遊鳳眸微斜,每一縷幽光都似乎射在人心弦之上,透露出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長鷹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連忙低頭閉嘴,心裡卻後知後覺:當時主子換了他的衣裳和麵具,竟是去救人了?
救命恩人有難,出手相助也是理所應當……
隻是主子身體堪憂,每動用一次內力便會催動毒性活躍一分,他為何非要親自去救人?
“李家村……”裴陵遊若有所思地看向長鷹,冷不丁發問:“你方才是在為葉零榆求情?”
“?”話題轉得猝不及防,長鷹下意識回答:“三小姐隻是玩笑罷了!她馬上就是皇後,又怎敢覬覦太上皇?”
“怎敢?”裴陵遊手指一轉,散發著濃鬱腥苦味的藥碗便碎成四瓣,滾燙的黑色藥汁傾瀉而下。
那女人有什麼不敢!
濃稠的藥汁迅速沒入男人明豔如火的絳紅衣袍,迅速吞沒了這一抹火紅的生命力,徒留一片暗黑腥臭。
“主子息怒。”鬼卿立刻跪地,神色冷峻。
“屬下該死……”長鷹被這莫名的怒意嚇得白了臉,心下驚疑不定:他到底哪句話說錯了?
主子的心思,愈發難以捉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