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到!新娘子出閣!”
沈府門外儀仗煊赫,十裡紅妝鋪滿了長街。
靖遠侯世子蕭景行身穿一席紅衣,騎著高頭大馬早早等在沈府門口。
蕭景行咳聲驟起,手絹匆忙捂口,血跡清晰可見。他眉頭緊鎖,隱隱透出病態,目光掃過新娘,淡淡頷首示意。
沈青慈被扶上花轎轎簾落下,迎親隊伍開始向靖遠侯府進發。
不知過了多久,轎子停穩。
“新娘子下轎!”
靖遠侯府到了,朱紅大門敞開,門前車水馬龍,賓客雲集,比沈府更顯氣派莊嚴。
管事嬤嬤引著新人穿過層層庭院,步入張燈結彩的正堂。
高堂之上,居中的老太君精神矍鑠,目光銳利地打量著新婦,旁邊是靖遠侯蕭世昌神情威嚴,不苟言笑,侯爺夫人呂氏則麵帶得體的微笑。
繁複的拜堂儀式開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沈青慈低垂著眼眸,動作乾淨利落,沒有一點懈怠。
禮成!新婦敬茶!
沈青慈由丫鬟攙扶著,端起早已備好的茶盞,她穩住心神款款走到老太君麵前,雙手奉上。
老太君並未立刻伸手去接,那雙銳利的眼睛像是要穿透紅蓋頭,將她從裡到外審視一遍。
周遭賓客的目光也齊刷刷聚攏過來,正堂內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你如今嫁入我靖遠侯府就是景行的人了,”老太君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不管你過去是鄉野村婦還是沈家的千金,從今日起凡事須以景行為先,早日為侯府開枝散葉,這才是你身為世子夫人的本分,明白嗎?”
一番話敲打得明明白白。
茶盞極燙,沈青慈覺得指腹快要被灼傷,她不動聲色將茶盞從左手換到右手,又從右手挪回左手。
這小小的騰挪恰好給了老太君足夠的時間把話說完。
待老太君話音落下,她才垂首應道:“孫媳……謹遵祖母教誨。”聲音溫順,聽不出絲毫情緒。
老太君這才滿意的端起茶盞,象征性地沾了沾唇,隨手遞給一旁的丫鬟。
接著是敬靖遠侯蕭世昌,蕭世昌依舊神情肅穆,接過茶盞一飲而儘,嗯了一聲算是認可。
最後輪到侯爺夫人呂氏,呂氏臉上掛著標準的微笑接過茶盞,目光卻飛快地掠過沈青慈,隻是那笑意浮於表麵,並未達眼底。
蕭景行本應去前廳招待賓客,但一個咳嗽,便有管事上前。
“世子爺身子不適,老太君吩咐了,直接送世子爺和世子妃回院歇息。”
這話合情合理,無人有異議。
於是,沈青慈便隨著這位病弱的夫君,被一同送往了他們的新房所在的內院。
喜房內,紅燭高燃,映得滿室通紅。
屏退左右,房內隻剩下沈青慈與蕭景行二人。
四周寂靜,隻有燭火輕微的跳動聲。
蕭景行走到沈青慈麵前,伸出略顯蒼白的手,慢慢挑開了她的紅蓋頭。
蓋頭滑落,露出一張絕美的容顏,她的麵龐柔和,嘴角微抿,神情平靜卻吸引目光。
蕭景行挑蓋頭的手停了停,眼底劃過些許訝異,先前倒是未曾仔細看過她的容貌。
短暫的失神後,蕭景行恢複了一貫的清冷,將蓋頭隨手放在一旁。
“青慈,”他開口,聲音不高帶著一些病氣的虛弱,卻也透著不容置疑的疏離,“你既入了我靖遠侯府,便當安分守己,恪守本分。”
沈青慈抬眸,平靜地迎上他的視線。
蕭景行移開目光,又輕咳了兩聲,語氣平淡地繼續道:“我身體孱弱,今夜怕是不能與你行周公之禮了。”
他說得直接,不帶任何歉意,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沈青慈聞言,臉上依舊沒什麼波瀾隻是頷首:“世子爺安心歇息便是。”她頓了頓補充道:“我不在乎這些。”
蕭景行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坦然,再次看向她。
沈青慈語氣依舊平靜:“隻要世子爺睡在我身邊,全了夫妻名分,給我一份明麵上的體麵便足夠了。”
她的話實際而清醒,沒有半分小女兒情態。
蕭景行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轉身走向床榻。
他確實累了,不多時便在外側和衣躺下,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變得平穩悠長。
喜房內安靜下來,隻有紅燭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劈啪輕響。
沈青慈坐在桌邊,靜靜地看著床上那個背對著她的身影。
時間一點點流逝。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一聲、兩聲……夜深了。
沈青慈確認蕭景行已經熟睡,她轉過身來,目光落在蕭景行露在錦被外的手腕上。
那手腕極其清瘦,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猶豫了片刻,沈青慈伸出手。
她的動作極輕,指尖帶著略微試探,輕輕搭在了他的腕脈上。
沈青慈神色凝重,輕觸脈搏,感覺脈息細弱不穩。
指下的脈搏虛弱不堪,更讓她心驚的是脈中一股陰寒死氣揮之不去正不斷耗損他的根本。
這不是病!沈青慈心頭一緊,指尖微微顫動,難掩震驚。
在山上,沈青慈主要跟著師傅學的就是武功和藥學,如今看病把脈對她來說都是手拿把掐。
這種脈象……絕非普通的體弱,更像是……中了某種陰寒至極的奇毒!
而且看這脈象毒素入體已久,與自身氣血糾纏不清,幾乎融為一體。
這個親事尋的好啊,這哪裡是替嫁,分明是……送命!
思緒紛亂湧上心頭,她不由得感到一陣寒意。
嫁入的這個顯赫侯府,這個病弱夫君背後隱藏的秘密遠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險和複雜!
沈青慈迅速收回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目光再次落在蕭景行蒼白的睡顏上,此刻看來,那份俊美之下,更添了幾分詭譎的死氣。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嗎?
這毒是誰下的?是侯府內部的爭鬥還是來自外部的仇殺?
沈青慈目光低垂,極力平複內心的波瀾。她慢慢躺下拉過錦被蓋住自己冰涼的身體,卻毫無睡意。
她必須儘快弄清楚這毒的來曆,不能讓蕭景行就這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