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府來人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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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破舊的木門被推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驚飛了屋簷下幾隻瑟縮的麻雀。

冷風裹挾著濕泥的氣息灌入,吹動了沈青慈鬢邊散落的碎發。

她站在門內,身上是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裙與門外幾人的錦衣華服形成鮮明的對比。

院子裡泥濘不堪,剛下過一場春雨,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土腥和腐朽的味道。

“大小姐,老爺和夫人派奴婢來接您了。”

管家娘子劉氏站在泥地裡,微微踮著腳尖,繡著精致花樣的鞋子邊緣沾上了一點汙泥。

劉氏臉上熱情洋溢,眼角卻不易察覺地掃過沈青慈的寒酸裝扮,一閃而過的輕蔑藏在眼底。

沈青慈目光平靜落在劉氏那張精於算計的臉上,聲音聽不出情緒:“接我?”

“是啊,大小姐。”劉氏上前一步,聲音拔高了些,帶著刻意的熱情。

“老夫人從青雲觀祈福回來了,心裡頭惦記著您呢,特意吩咐老爺定要接大小姐回府團聚。”

沈青慈的視線越過劉氏,看向她身後那個穿著緋色官服的中年男人。

那是她的父親,吏部尚書沈知通。

他立在幾步之外,眉宇間擰成疙瘩,目光沉沉地落在沈青慈身上,帶著審視和不悅。

“父親。”沈青慈微微頷首,聲音依舊平淡。

沈知通“嗯”了一聲,語氣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青慈,多年未見,你也該回府了。”

“回府?”沈青慈重複了一遍,清瘦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大小姐,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劉氏連忙接口,笑容幾乎要裂到耳根。

“您是尚書府的嫡長女,總住在莊子上算怎麼回事?老爺和老夫人都盼著您回去呢!”

沈青慈沉默著,院子裡隻剩下風吹過破舊窗欞的嗚咽聲。

見沈青慈不語,沈知通臉色微沉,語氣帶著一絲不耐:“青慈,回府後,你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

劉氏眼睛一亮,立刻補充:“是靖遠侯府!侯爺夫人親自登門,為世子爺求娶咱們尚書府的嫡小姐呢!大小姐,這可是潑天的富貴!”

“靖遠侯府?”沈青慈終於有了反應,她抬起眼,眸色深沉,“為世子提親?”

“正是世子爺!”劉氏的語氣充滿了羨慕和蠱惑,“世子爺雖然身子弱了些,但那可是侯府世子!將來是要承襲爵位的!多少名門貴女削尖了腦袋想嫁進去呢!”

“身子弱了些?”沈青慈抓住了關鍵,聲音陡然轉冷,“是纏綿病榻,湯藥不斷,太醫斷言活不過雙十的靖遠侯世子?”

劉氏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閃爍,支吾道:“大小姐,話不能這麼說……侯府家大業大,什麼靈丹妙藥尋不來?世子爺定會好起來的……”

“是嗎?”沈青慈的目光轉向沈知通,帶著一股近乎銳利的審視,“父親,靖遠侯府要求娶的,當真是尚書府的嫡女?”

沈知通臉色一沉,避開了她的視線,聲音強硬:“自然是你!你是尚書府的嫡長女,身份貴重,與侯府結親,門當戶對!”

“可我記得父親還有一位視若珍寶的嫡女,妹妹沈妙柔她才是京中人人稱讚的尚書府明珠。”

沈青慈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大小姐!”劉氏臉色大變,聲音尖銳起來,試圖掩蓋什麼。

“你胡說什麼!侯府點名要娶的是你!和二小姐有什麼關係!”

“點名要娶我?”沈青慈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她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衫,又指了指這四處漏風的破敗院落,“靖遠侯府的人,眼盲心瞎到如此地步,會放著京中嬌養的明珠不要,偏要娶一個被遺棄在莊子上,形同庶女的我?”

“沈青慈!”沈知通終於被臉色鐵青,怒喝道,“你放肆!侯府看中的就是你!休要再胡言亂語,質疑長輩的決定!”

“長輩的決定?”沈青慈冷笑一聲,直視沈知通的眼睛,毫不退讓,“父親口口聲聲說是為我好,為我著想,可將我送到這莊子上十年不聞不問的是父親,如今突然要接我回去,迫不及待將我推入火坑的也是父親!這就是父親的‘為我好’?”

“沈青慈!”沈知通見硬的不行,語氣反而更加陰沉。

“你當真以為,我今日是來與你商量的?告訴你也無妨,靖遠侯府的婚事,乃是陛下金口玉言!聖旨已下,不容更改!”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明黃色的卷軸,展開一角,露出上麵刺目的龍紋。

“這是聖旨,你自己看清楚!抗旨便是死罪!不僅是你,整個尚書府都要因你而陪葬!”

聖旨二字重重砸在沈青慈心上,如同冰冷的枷鎖,讓她動彈不得。她踉蹌著後退一步,冰冷的門框硌得她背脊生疼,卻遠不及此刻心底蔓延的寒意。

臉色蒼白如紙,指尖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滅頂的、無處可逃的絕望和……不甘!

株連九族?

她自己爛命一條,死不足惜,可莊子上還有從小照顧她的啞婆婆……

沈知通,你好狠的心!

用整個家族,用無辜之人的性命來逼迫她!

劉氏見狀,立刻又換上了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臉,湊上前,聲音尖酸刻薄,“大小姐,這可是皇恩浩蕩!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您就彆再鬨了,乖乖聽老爺的話,收拾收拾,跟奴婢回府吧!也好讓老夫人高興高興!”

尖銳的聲音刺入耳膜,沈青慈緩緩抬起頭,那雙原本銳利冰寒的眸子此刻卻像是蒙上了一層死灰,看得劉氏莫名的心頭發怵,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沈青慈的目光掃過劉氏,掠過沈知通那張看似威嚴實則冷漠的臉,最後落在院外灰蒙蒙的天空。

十年棄養,一朝回歸,卻是為了替嫁衝喜,甚至不惜請動聖旨斷她後路。

這就是她的“親人”,這就是她的“家族”。

她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仿佛帶著冰碴,刮得喉嚨生疼。

再次睜開眼,沈青慈眼底的死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樣的冷靜,近乎決絕。

她看著沈知通,一字一句,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好。”

“我嫁!”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又重逾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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