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沒說話,柳仕英讓人扶著坐直了身子。
她一動,就輕輕咳嗽起來,旁邊的侍女很熟練地遞上帕子,柳仕英輕咳了一會兒,看向蘇傾,無奈地說:“咱們陸家是將門,經常有戰事。我知道你新婚就碰上打仗,心裡委屈,但這就是我陸家女人的命。我陸家兒郎保家衛國,我們女人不能上戰場報效國家,就好好守在內室,等丈夫回來,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阻攔丈夫去前線打仗,你明白嗎?”
蘇傾聽出來了,柳仕英大概以為她是去攔著陸珺,不讓他上戰場。
於是蘇傾趕忙說:“婆婆說得對,兒媳也是這麼想的。兒媳會點武藝,就想著能跟著世子去前線,說不定還能幫上忙。”
聽到這話,柳仕英臉色好看了些,她歎了口氣:“是我誤會你了,難為你有這份心。不過打仗畢竟是男人的事兒,咱們女人啊,守好內宅,生兒育女才是本分。”
說著,她招了招手,旁邊一個跟柳仕英年紀差不多的女人走上前,把一個盒子捧到蘇傾麵前。
“這是見麵禮,”柳仕英聲音溫柔了許多,看蘇傾的眼神裡也多了柔情:“你進了我陸家門,好好伺候承言,我不會虧待你的。”
承言是陸珺的字,陸珺今年二十四歲了,因為和蘇家有婚約,一直在等蘇傾成年。蘇傾聽了,誠心誠意地說:“婆婆放心。”
柳仕英上下打量著蘇傾,蘇傾垂著眼簾,任由她看了好久。過了一會兒,終於聽到上麵說:“你去好好歇息吧。”
蘇傾答應了一聲,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出去後,她站在陸家庭院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拿出手裡的玉佩,想起陸珺。
這人,應該是個好人吧。
她悠悠地想著——
這輩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吧。
蘇傾獨自在新房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起來,她就有條有理地指揮下人打掃屋子,完了又把陸珺這一房的人都喊過來,互相認識認識。
陸家規矩嚴,對子弟管教多,其中一條就是成親前不能近女色。所以陸珺房裡,除了幾個新派來伺候蘇傾的丫鬟,其他全是小廝。
陸家每個公子都配三個侍從,一個武藝不錯,負責對外打交道;一個管內務雜事;還有一個貼身伺候。貼身小廝跟著陸珺去了北境戰場,剩下管家陸夏和侍衛陸秋還在府裡。
這兩人規規矩矩陪著蘇傾,花了一早上時間,讓蘇傾對陸珺這一房的人和事都熟悉得差不多了。蘇傾心裡對陸家也有了底。她看了陸珺的賬目,尋思了一下,跟陸秋說:“現在能不能聯係上北境的人啊?我想第一時間知道戰場上的消息。”
“少夫人放心,”陸秋立馬回答,“陸家專門養了信鴿,能第一時間收到前線消息。”
有專門的信鴿傳訊,陸家不愧是世代將門。
蘇傾點點頭,又問:“那我能不能給世子寫封信呀?”
“當然可以。”
陸秋笑著說:“少夫人想寫啥呢?”
蘇傾也沒多想,拿過紙筆,隨便寫了些生活瑣事,還問了問戰事情況。
感情嘛,都是要培養的。雖說蘇傾對陸珺目前也就隻是欣賞,但她還是打算努力培養這段感情。
畢竟能嫁進陸家,已經是福氣了。既然占著妻子這個身份,就得努力和陸珺好好相處。
蘇傾一直覺得,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心態好,夠堅強。
當年學武的時候,被打了,哪怕骨頭斷了,她也能靠著手裡的劍,慢慢站起來。
雖說經曆了跟著顧耀庭那絕望的十二年,但她沒因此就對所有人絕望。
她始終相信,這世上總有人,值得真心對待。
信寫完送走後,到了下午,蘇傾就挨個去拜訪陸家各公子房裡的人。
陸家七個孩子,除了嫡出的陸珺和陸霄沒娶妻,其他五個都成家有孩子了。因為是庶出,他們的妻子大多也是高門庶出的女兒。
對於陸家各房的女眷,蘇傾沒啥印象,就記得二房蔣氏自刎殉情,其他好多都自己請求離開,把孩子扔在陸家,全靠陸霄養大。
蘇傾拜訪的時候,特意去看了那些孩子。這些孩子年紀差得不多,最大的是二公子陸束的娃,才六歲,最小的是六公子的,剛兩歲出頭,路都走不穩。
這些孩子平時在院子裡一起玩耍,感情還挺好。蘇傾了解了下孩子的習性,還有各房少夫人的脾氣,對整個陸家的情況心裡就有數了。
陸家這些少夫人,要麼不管事兒,像蔣氏一門心思撲在丈夫身上,要麼就隻關心衣服首飾和葉子牌。陸家大業大,倒也沒人受委屈,所以內宅還算和睦。
現在陸家內宅管事的,是二夫人梁氏,就是以後卷了陸家大半財產跑沒影的那位。
被個妾室搬空家底,這事兒讓陸家被上京的貴族笑話了好多年。更麻煩的是,陸霄因為沒錢打點,官路走得特彆艱難。
蘇傾一邊操心戰場,一邊還得顧著家裡的事兒,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第二天,就到了回門的日子。蘇傾沒辦法,早早起來,先去給柳仕英請安,跟柳仕英說了回門的事兒,得到允許後,就讓人準備馬車出門。
沒走多遠,一個侍女攔住蘇傾,猶豫著說:“少夫人好像還沒跟二夫人說一聲吧?”
蘇傾看了這侍女一眼。這是陸家派來伺候她的丫鬟,現在陸家內宅由梁氏掌管,這侍女估計就是梁氏的人,說這話就是在提醒敲打她。
蘇傾輕輕一笑:“你叫啥來著?”
昨天見的人太多,一下子還真忘了。侍女往後退一步,恭敬地說:“奴婢春兒。”
“哦,春兒。”
蘇清點了點頭,接著說:“那你去跟二夫人說一聲吧。”
春兒見蘇傾軟了,臉上露出笑容,行了個禮就走了。等她走後,蘇傾扭頭跟旁邊的侍從說:“走吧。”
侍從愣了一下,遲疑道:“春兒姐她……”
“哪有主子等丫鬟的道理?她一個貼身丫鬟,主子要出門了還到處亂跑,到底誰是主子?!”
蘇傾臉色一冷:“走!”
侍從一聽就明白,春兒這下要倒黴了。
他哪敢沾這事兒啊?春兒是一等丫鬟,他就是個趕車的馬夫,內宅這些事兒他可不想摻和,趕緊裝作啥都不知道,趕著車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