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傾沒精打采的,蘇建昌擺擺手,讓謝韻和蘇瑾扶她回去。
一路上謝韻都在勸她,大概意思就是讓她彆再惦記顧耀庭,當父母的,都盼著女兒能過得好。蘇傾沒吭聲,就靜靜聽著。
這位母親雖說後來做了些糊塗事,有點偏袒蘇瑾,但對她也是真心的。
隻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難免會有厚有薄。
蘇傾沒說話,任由蘇瑾扶著她到了臥房。下人伺候她梳洗後,她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今天發生的事兒太多,她得養精蓄銳,好好規劃一下以後的路咋走。
以前她一門心思覺得,隻要跟著顧耀庭,就是她的路。現在突然有了新選擇,她還有點不知所措。
剛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聽到蘇瑾的聲音。
蘇瑾端著藥走進來,支開下人,來到蘇傾跟前。她把藥碗放下,坐到床邊,溫和地說:“姐姐。”
蘇傾慢慢睜開眼,看到蘇瑾一臉擔憂:“姐姐,你咋樣啦?”
看這表情不像是裝的,蘇傾心裡一動,尋思著,也許十五歲的蘇瑾,對她這個姐姐還是有點感情的。
見蘇傾沒答話,蘇瑾湊近她,小聲說:“姐姐,顧大哥讓人帶話來,說他等著你呢。”
聽到這話,蘇傾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蘇瑾。
顧耀庭等她?
不可能。
上輩子的顧耀庭,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兒,收到信後,還提前半天快馬加鞭離開上京,怎麼可能等她?
這是咋回事兒呢?
她盯著蘇瑾,琢磨一會兒就明白了。
顧耀庭肯定不會說這話,蘇瑾是想讓她走,好把鎮國侯府世子妃的位置騰出來給她,所以故意這麼說,給蘇傾希望,好讓她趕緊離開。
上輩子蘇瑾沒這麼說,是因為上輩子蘇傾根本不需要蘇瑾給希望,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可這輩子她都跟蘇建昌明說了,要嫁到陸府。
蘇傾真想笑,她這個妹妹,果然啥時候都把自己的利益放第一位。
但她忍住了,板起臉,皺著眉頭說:“這種話,你以後彆跟我說了。”
“姐姐?”蘇瑾有點驚訝,眼裡閃過一絲慌亂。蘇傾平淡地說:“我想明白了,我和鎮國侯府的親事是皇上賜的,我要是逃婚,就算陸家看在蘇家麵子上不說,皇上也不會放過這欺君之罪,陸家心裡肯定也會記恨。”
後來蘇家的衰敗,跟這事兒可脫不了關係。
陸家雖說沒過多久就滿門青年戰死沙場,但留下了個“殺神”陸霄。
那小子十四歲就縱橫沙場,十六歲就滅了漠北,給父兄報了仇。
後來的朝廷,幾乎就是文有顧耀庭、武有陸霄的天下。陸霄這人有仇必報,恩怨分明。當年對他好的人,他加倍報答;對他不好的人,他也絕不放過。
蘇家讓蘇瑾李代桃僵嫁給陸珺,蘇瑾後來又落井下石離開陸家,走的時候還跟陸老太君鬨得不愉快,把老人家氣得大病一場,這些事兒陸霄都記著呢,等他飛黃騰達後,全都報複在蘇建昌身上。
要不是顧耀庭還稍微照顧一下蘇家,蘇建昌哪能安安穩穩告老還鄉?
蘇傾一想到陸霄的手段,就有點膽寒。她用左手壓住右手,看著蘇瑾,滿眼憂慮地說:“妹妹,咱們不能光想著自己的幸福,就不管家族死活。”
蘇瑾被蘇傾說得一愣,憋了半天才強笑著說:“姐姐說得對。阿瑾就是心疼姐姐,覺得用姐姐的幸福換家族,太委屈姐姐了。要是能替姐姐去受苦,阿瑾求之不得。”
去陸家受苦?
誰不知道現在的陸家正得皇上寵愛,那可是如日中天。陸家從開國起就世代忠烈,是三公四侯的高門大戶,家教嚴正,家裡子弟個個都像芝蘭玉樹一樣優秀。陸世子就算不是最拔尖的,也肯定不會讓蘇瑾吃虧。
說起來,蘇家這門親事還是高攀了。
蘇瑾為了勸她,啥瞎話都編得出來。
想到陸家後來的犧牲,再聽蘇瑾這話,蘇傾心裡有點不舒服,臉色嚴肅地說:“陸家滿門忠烈,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能嫁給陸世子是我的福氣。之前是我豬油蒙了心,現在我已經醒悟,你彆再說這種話了。要是再讓我聽到,彆怪我翻臉!”
蘇瑾被蘇傾說得無話可說,看著麵前一臉正氣的蘇傾,她都想提醒她,昨晚還一起謀劃私奔呢。
但她心裡清楚,這位姐姐武力值高,心思單純,認定的事兒就不會回頭。要是再爭執下去,動起手來她肯定吃虧。
於是蘇瑾勉強笑了笑說:“姐姐能想通就好。看姐姐也累了,藥放這兒了,阿瑾先退下了。”
蘇傾點點頭,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蘇瑾恭恭敬敬退出來,一到庭院,臉色就冷下來。
她緊緊捏著拳頭。
現在蘇傾不肯私奔,難道她真要嫁給顧耀庭?
不行,她絕對不能嫁給顧耀庭。
當不了世子妃,她也絕不去邊境跟著顧耀庭吃苦。從邊境回上京,從九品縣令往上爬,她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可不能葬送在北境的寒風裡。
蘇瑾心裡暗自琢磨著。
這時候,顧耀庭在城門口的馬車裡,靜靜地看著最新的邸報。
他染上風寒,一邊看一邊輕聲咳嗽。
父親去世,自己受牽連被貶,這位曾經的天之驕子一下子跌落穀底。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慌了手腳,沒想到這少年卻格外從容。
他好像在靜靜等著什麼人,不緊不慢的。
旁邊的官兵有點不耐煩了:“顧公子,該走了。”
顧耀庭抬頭看了眼城門,給小廝使了個眼色。
小廝趕緊跑過去,又給官兵塞了一兩銀子,賠著笑臉說:“大人,再稍微等一會兒,馬上就好。”
“最遲等到日落,”官兵皺著眉頭,“不能再拖了。”
聽到這話,顧耀庭皺起眉頭。
日落……
他回想上輩子蘇傾追上來的時間,應該能等到她吧。
想到蘇傾這個名字,他心裡一陣痛苦,閉上了眼睛。
外人都以為他麵對家族變故毫不畏懼,其實不是。
他年少時麵對這些,也是惶恐不安,自暴自棄。是那個姑娘騎馬而來,在夜雨中用劍挑起他的車簾,大聲說:“你彆怕,我來送你。” 這句話給了他所有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