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到處都是血。
燕雲的短刀已經砍出了缺口,手臂酸麻得幾乎抬不起來。
身上的黑色鎧甲沾滿了鮮血,在陽光下泛著妖異的光澤。
腳下的山路上,橫七豎八躺著數十具屍體,有血衣衛,也有地方駐軍。
但敵人還在源源不斷地湧上來。
“投降吧,燕雲!”一名軍官在盾牌後喊道,“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燕雲沒有回答,隻是調整著呼吸。
胸前的半塊玉佩散發著溫潤的能量,勉強抵消著鎧甲對生命力的抽取。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最多還能支撐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足夠白無咎帶著柳如煙姐妹逃到安全地帶了。
想到這裡,燕雲嘴角微微上揚。
他握緊短刀,突然衝向敵陣!
官兵們慌忙舉起盾牌,卻見燕雲身形一閃,竟從他們頭頂躍過,直撲後方的弓箭手!
慘叫聲此起彼伏。
弓箭手們來不及拔刀,就被燕雲砍瓜切菜般放倒一片。
等前麵的盾牌兵轉身回援時,燕雲已經又殺了回來,短刀如毒蛇吐信,專挑咽喉、心窩等要害下手。
“放箭!快放箭!”軍官歇斯底裡地吼道。
箭雨再次襲來。
燕雲揮刀格擋,但這次他的速度明顯慢了,幾支箭矢擦過他的手臂和大腿,帶出幾道血痕。
更糟的是,鎧甲又開始瘋狂抽取他的生命力,眼前一陣陣發黑。
“不能倒下……”燕雲咬破舌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至少……再堅持一刻鐘……”
就在他搖搖欲墜之際,山路上方突然傳來一聲清嘯!
一道白色身影如驚鴻般掠下,手中玉笛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將數名逼近燕雲的官兵擊退。
“柳如煙!”燕雲驚呼,“你怎麼回來了?”
柳如煙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堅定如鐵。
她背靠燕雲站立,玉笛橫在胸前:“我說過,柳家世代守護燕家。”
“胡鬨!你傷還沒好!”
“閉嘴。”柳如煙輕聲道,“專心對敵。”
燕雲還想說什麼,但敵人已經再次撲上。
他隻能打起精神,與柳如煙背靠背迎戰。
奇怪的是,當柳如煙靠近時,鎧甲對生命力的抽取似乎減輕了不少。
“你的玉佩……”柳如煙在戰鬥間隙低聲道,“與我的是一對……合在一起能克製鎧甲反噬……”
燕雲這才注意到,柳如煙胸前也掛著半塊玉佩,此刻正散發著淡淡的青光。
兩半玉佩之間似乎有某種聯係,能量在不停流轉。
有了柳如煙的協助,燕雲壓力大減。
兩人配合默契,一個主攻,一個主守,竟將數十名官兵逼得節節後退。
但好景不長,更多的援兵從山下趕來,其中赫然有金風細雨樓主的身影!
“燕雲!柳如煙!”樓主獰笑著走近,臉上的疤痕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
柳如煙看到樓主,眼中頓時燃起怒火:“我姐姐呢?”
樓主冷笑:“那個叛徒?自然是喂狗了。”
柳如煙嬌軀一震,玉笛差點脫手。
燕雲連忙扶住她:“彆上當,他在激怒你。”
樓主不再多言,一揮手,數十名金風細雨樓高手同時撲上!
這些人的武功遠非普通官兵可比,燕雲和柳如煙頓時陷入苦戰。
“砰”的一聲,燕雲被一名使鐵杖的大漢擊中後背,踉蹌幾步,一口鮮血噴在麵甲上。
柳如煙見狀,玉笛急點,逼退幾名敵人,護在燕雲身前。
“走……”燕雲喘息道,“我拖住他們……你走……”
柳如煙搖頭,突然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她將兩半玉佩合在一起,按在燕雲胸前的鎧甲上!
刹那間,玉佩爆發出耀眼的青光,鎧甲上的紋路全部亮起!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湧入燕雲體內,疲憊感一掃而空。
但柳如煙卻像被抽乾了力氣,軟軟倒下。
“如煙!”燕雲一把抱住她。
“記住……”柳如煙虛弱地說,“天機……不可泄……”
樓主見有機可乘,長劍如毒蛇般刺來!
燕雲來不及閃避,隻能轉身用背部硬接這一劍。
“鐺”的一聲,劍尖刺在鎧甲上,竟然穿透了!
鮮血順著劍刃流下,但燕雲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死!”燕雲怒吼一聲,短刀劃過一道血色弧光。
樓主倉促後退,仍被刀氣劃破胸膛,鮮血頓時染紅衣襟。
其餘敵人見狀,一時不敢上前。
燕雲趁機查看柳如煙的傷勢,發現她隻是力竭昏迷,這才稍稍放心。
“燕雲!”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山路下方傳來。
燕雲抬頭,看到白無咎攙扶著莫愁艱難地走來。
莫愁渾身是血,左臂無力地垂著,但確實還活著!
“樓主……說謊……”莫愁虛弱地說,“我逃出來了……”
樓主臉色陰沉:“叛徒!”
他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金屬圓筒,對準莫愁,“去死吧!”
“小心!”白無咎推開莫愁,自己卻被圓筒中射出的毒針擊中胸口,頓時臉色發青,踉蹌幾步跪倒在地。
“白前輩!”燕雲目眥欲裂。
白無咎艱難地抬頭,嘴角溢出黑血:“燕雲……記住……武……為俠用……”
說完這句話,老人頭一歪,氣絕身亡。
燕雲仰天長嘯,鎧甲上的紋路突然變成血紅色!
他感到一股狂暴的力量充斥全身,短刀似乎也感應到了主人的憤怒,發出嗡嗡的鳴響。
“你們……都要死!”燕雲的聲音變得不似人類。
接下來的戰鬥,完全是一邊倒的屠殺。
燕雲的速度、力量都提升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每一刀都帶走一條生命。
金風細雨樓的高手們如同麥稈般倒下,樓主見勢不妙,轉身就逃。
“哪裡走!”燕雲如鬼魅般追上,短刀直取樓主後心。
樓主倉促轉身格擋,卻被燕雲一腳踹在膝蓋上。
“哢嚓”一聲,腿骨斷裂,樓主慘叫著跪倒在地。
“饒……饒命……”樓主哀求道,“我可以告訴你天機圖的秘密……”
燕雲短刀抵住他的咽喉:“說。”
“天機圖……指向的並非武學秘籍……”樓主喘息著,“而是……上古隕鐵冶煉技術……能打造無敵鎧甲……和……”
“和什麼?”
“和……足以摧毀城牆的兵器……”樓主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朝廷……害怕這技術流傳……所以……”
燕雲冷笑:“所以滅我滿門?”
樓主突然獰笑:“不僅如此……”
他猛地抬手,袖中射出一蓬毒針!
燕雲早有防備,短刀一揮,毒針全部被擊落。
同時刀光一閃,樓主的人頭飛起,鮮血噴出三尺高。
剩下的官兵見主帥已死,頓時作鳥獸散。
轉眼間,山路上隻剩下燕雲、昏迷的柳如煙和重傷的莫愁,以及滿地屍體。
燕雲跪倒在地,鎧甲上的紅光漸漸消退。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虛弱,仿佛生命即將走到儘頭。
但看到柳如煙和莫愁還活著,他又強撐著站起來,將柳如煙背起,攙扶著莫愁,艱難地向山頂走去。
“我們去……哪裡?”莫愁虛弱地問。
“山頂……有處溫泉……”燕雲喘息著,“可以……療傷……”
三人艱難地攀登著。
每走一步,燕雲都感覺離死亡更近一分。
鎧甲已經停止抽取生命力,因為它幾乎吸乾了宿主。
現在支撐燕雲的,純粹是意誌力。
終於,他們來到了山頂的溫泉。
熱氣蒸騰的水池邊,燕雲輕輕放下柳如煙,自己也癱倒在地。
莫愁掙紮著爬到妹妹身邊,檢查她的傷勢。
“她……隻是力竭……”莫愁鬆了口氣,“你呢?”
燕雲苦笑:“不太好……”
他試圖脫下鎧甲,卻發現它已經與身體部分融合,無法取下。
莫愁見狀,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傳說……鎧甲認主後……會與主人同生共死……”
“那正好……”燕雲虛弱地笑了,“我本就沒打算……獨自活下去……”
“不!”莫愁急切地說,“柳家有秘法……可以……”
她的話被一陣地動山搖打斷!
整個山頂劇烈震動,溫泉水麵掀起巨浪。
遠處,一道黑煙從火山口升起。
“火山……要噴發了……”燕雲勉強坐起,“必須……離開……”
莫愁扶起柳如煙:“一起走!”
燕雲搖頭:“我走不動了……你們快走……”
就在這時,柳如煙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刻明白了情況。
“姐姐……你先走……”她虛弱地說,“我有辦法……救他……”
莫愁還想說什麼,但又一波更強烈的地震襲來。
她咬了咬牙:“我在山下等你們!”
說完,轉身向安全地帶跑去。
柳如煙爬到燕雲身邊,將兩半玉佩再次合在一起,按在鎧甲胸口:“聽我說……這鎧甲……必須解除認主……否則你會死……”
“怎麼……做?”
“柳家秘法……”柳如煙開始解自己的衣帶,“需要……守護者血脈……”
燕雲不解地看著她。
柳如煙將衣領拉開,露出肩膀上一個奇特的紋身——那是一個與鎧甲紋路極為相似的圖案。
“這是……”
“守護印記。”柳如煙將紋身貼在鎧甲上,開始吟誦一段古老的咒語。
隨著她的吟誦,紋身開始發光,鎧甲上的紋路逐漸褪去。
燕雲感到一陣輕鬆,鎧甲似乎正在與身體分離。
但柳如煙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嘴角溢出鮮血。
“停下!”燕雲急道,“這樣你會……”
“噓……”柳如煙輕輕按住他的嘴唇,“守護者的使命……就是保護燕家血脈……”
隨著最後一句咒語完成,鎧甲“哢”的一聲從燕雲身上脫落。
柳如煙也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倒在燕雲懷中。
“如煙!”燕雲緊緊抱住她,“為什麼……”
柳如煙虛弱地笑了:“因為……我愛你啊……”
火山噴發的轟鳴越來越近,熱浪已經撲麵而來。
燕雲抱起柳如煙,想要逃離,但已經來不及了。
岩漿從火山口噴湧而出,向他們所在的位置蔓延而來。
“看來……我們要死在一起了……”柳如煙輕聲道。
燕雲抱緊她:“不怕……我們一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灰影閃過!
一個身著灰色鬥篷的老者突然出現在兩人麵前,手中拿著一根奇特的金屬杖。
“抓住!”老者將金屬杖遞來。
燕雲本能地抓住杖身。
刹那間,一股奇異的力量包裹了兩人,他們感到身體變輕,竟然漂浮起來!
老者拉著金屬杖,帶著他們飛速離開危險區域。
岩漿在腳下奔流,熱浪撲麵,但都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
片刻後,三人安全降落在遠處的一座山頭上。
老者收起金屬杖,掀開鬥篷,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
“你是……”燕雲警惕地問。
老者微微一笑:“天機守護者,柳長青。”
“柳……”燕雲看向懷中的柳如煙,“你們……”
“我是她叔父。”老者檢查了一下柳如煙的傷勢,“還好,隻是消耗過度。”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丸喂給柳如煙,“吃下這個,休息幾日便好。”
柳如煙服下藥丸,臉色果然好轉了些。
她驚訝地看著老者:“三叔?父親說您二十年前就……”
“死了?”老者苦笑,“不,我隻是隱姓埋名,繼續守護天機的使命。”
燕雲想起什麼,指著遠處的火山:“鎧甲……和玉簡……”
“讓它們隨火山沉睡吧。”老者歎息,“那本就不是人間應有的力量。”
燕雲沉默片刻,緩緩點頭。
他看著懷中漸漸恢複血色的柳如煙,又看看遠處噴發的火山,突然明白了什麼。
“天機不可泄……不是要隱藏力量……”
老者讚許地點頭:“而是不該濫用力量。燕南天當年就明白了這點,所以寧死不交。”
柳如煙虛弱地握住燕雲的手:“現在……我們自由了……”
一個月後,江南某小鎮。
一對年輕夫婦在夕陽下漫步。
男子一襲青衫,腰間懸著一把短刀;女子白衣勝雪,手中把玩著一支玉笛。
兩人胸前各掛著半塊玉佩,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還在想那件事?”女子輕聲問。
男子搖頭:“過去了。隻是偶爾會夢見父親……他似乎很欣慰。”
女子靠在他肩上:“我們接下來去哪?”
男子笑了:“天涯海角,隨遇而安。”
兩人相視一笑,十指緊扣。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遠處,一個灰衣老者站在樹蔭下,目送他們遠去,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片刻後,他轉身走入樹林,消失不見。
風中似乎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
“天機不可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