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邊陲小鎮染成一片赤紅。
風卷著黃沙掠過破敗的街道,打在“龍門客棧”那搖搖欲墜的招牌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招牌下,一個身著灰布長衫的男子駐足而立,抬頭望了望那三個褪色的大字,嘴角扯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看上去三十出頭,麵容瘦削,眉如刀削,眼似寒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後那柄用灰布包裹的長刀——布麵上滲出斑駁的鏽跡,仿佛這刀已經多年未曾出鞘。
“客官,住店嗎?”店小二堆著笑臉迎上來,眼睛卻不住地往那鏽跡斑斑的刀上瞟。
男子微微點頭。
“一間上房,要臨街的。”
“好嘞!您裡邊請!”小二高聲吆喝著,引著男子穿過嘈雜的大堂。
客棧裡人聲鼎沸,三教九流混雜。
東邊一桌坐著幾個鏢師打扮的壯漢,正高聲談論著最近江湖上的傳聞。
西邊角落裡,一個戴著鬥笠的女子獨自飲酒,白紗遮麵,隻露出一雙秋水般的眸子。
中間幾張桌子則被一群商賈模樣的人占據,推杯換盞間,金銀的光澤在他們指間閃爍。
男子的出現讓大堂裡的聲音短暫地低了下去,無數道目光在他身上掃過,最後都落在那柄鏽刀上。
有人露出不屑的冷笑,有人則皺起眉頭。
“看那刀,鏽得都快斷了,也敢出來走江湖?”
“噓,小聲點,說不定是哪個落魄的世家子弟……”
“哼,這年頭,帶把刀就以為自己是高手了。”
竊竊私語聲傳入耳中,男子卻恍若未聞,徑直跟著小二上了二樓。
房間不大,但收拾得還算乾淨。
男子放下行囊,走到窗前,推開窗戶。
夕陽的餘暉斜斜地照進來,正好落在他解下的刀上。
他輕輕撫摸著刀身,灰布散開,露出一柄通體鏽蝕的古刀。
刀鞘上布滿了紅褐色的鏽斑,刀柄纏著的皮革也已經腐朽。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把廢鐵。
“老朋友,又到了該飲血的時候了……”男子低聲呢喃,聲音輕得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客官,您要的熱水。”小二在門外喊道。
男子迅速將刀重新裹好,放在床頭。
“進來吧。”
小二放下銅盆,眼睛又不自覺地瞟向那柄刀。
“客官,您這刀……有些年頭了吧?”
“嗯。”男子淡淡地應了一聲,從懷中摸出幾枚銅錢遞過去,“我想打聽個事。”
小二接過錢,臉上笑容更盛。
“您儘管問,這方圓百裡,沒有我王二不知道的事!”
“最近可有什麼生麵孔在鎮上出現?特彆是……打聽刀客的。”
王二眼珠轉了轉,壓低聲音。
“您這麼一問,倒真有。三天前來了個穿黑衣的漢子,出手闊綽,專打聽有沒有帶鏽刀的刀客經過。我瞧他那架勢,不像善茬……”
男子眼中寒光一閃。
“他現在在哪?”
“這……昨天還見他在鎮東頭的老槐樹下喝酒,今天倒沒見著……”王二突然意識到什麼,臉色變了變,“客官,您該不會……惹上什麼麻煩了吧?”
“無妨。”男子擺擺手,“再幫我準備些酒菜上來。”
小二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頭退了出去。
男子站在窗前,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眉頭微皺。
他解下刀,輕輕撫摸著刀鞘上的鏽跡,那些看似腐朽的斑痕下,隱約可見奇異的花紋。
“追得真緊啊……”他自語道。
夜幕完全降臨時,男子下樓用飯。
大堂裡的人比白天少了許多,角落裡的鬥笠女子卻還在,麵前多了幾碟小菜和一壺酒。
男子選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壺燒刀子和兩樣小菜。
酒菜上來後,他自斟自飲,眼睛卻不時掃過門口和窗外。
“這位兄台,可否借個火?”
一個溫婉的女聲在身旁響起。
男子抬頭,是那個鬥笠女子,不知何時已站在他桌前。
近距離看,她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肌膚如雪,眉目如畫,隻是眼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憂鬱。
男子從懷中取出火石遞給她。
“請便。”
女子接過火石,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輕聲道。
“兄台背上的刀……很特彆。”
男子眼神一凜。
“姑娘好眼力,隔著布也能看出特彆?”
“鏽味。”女子微微一笑,“尋常鐵鏽腥臭刺鼻,兄台的刀鏽卻帶著一絲……檀香氣。”
男子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恢複如常。
“姑娘對刀很有研究?”
“略知一二。”女子將火石還給他,“在下白小仙,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冷青鋒。”男子接過火石,淡淡道。
白小仙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好名字。冷如青鋒,人如其名。”
冷青鋒不置可否,隻是舉杯飲儘杯中酒。
白小仙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輕輕一禮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就在此時,客棧大門突然被撞開,三個黑衣漢子闖了進來。
為首的是個臉上有刀疤的壯漢,目光如電,掃視大堂。
“掌櫃的!”刀疤臉喝道,“有沒有見過一個背著鏽刀的刀客?”
掌櫃戰戰兢兢地搖頭。
“沒……沒有……”
刀疤臉冷哼一聲,目光突然落在角落裡的白小仙身上。
“這位姑娘,看著麵生啊。”
白小仙頭也不抬。
“過路的。”
“過路的?”刀疤臉走近幾步,“摘了鬥笠讓爺瞧瞧!”
白小仙依然不動。
“恕難從命。”
“敬酒不吃吃罰酒!”刀疤臉伸手就要去掀鬥笠。
一道寒光閃過,刀疤臉慘叫一聲,捂著手後退幾步——他的手指被削去了一截,鮮血直流。
所有人都沒看清發生了什麼,隻有冷青鋒注意到白小仙袖中閃過的一抹銀光。
“臭娘們!”刀疤臉怒吼,“給我上!殺了她!”
兩個黑衣漢子拔刀衝向白小仙。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一道灰影閃過,冷青鋒已經擋在了白小仙麵前。
“三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子,未免太不光彩。”冷青鋒淡淡道。
刀疤臉獰笑。
“又一個找死的!連你一起殺!”
三把明晃晃的鋼刀同時劈來!
冷青鋒不閃不避,右手向後一探——
“錚!”
一聲清越的刀鳴,那柄鏽跡斑斑的古刀終於出鞘!
令人震驚的是,刀身上那些看似腐朽的鏽跡在出鞘的瞬間竟如活物般流動起來,露出下麵寒光凜冽的刀刃。
刀光如月,寒氣逼人,哪裡還有半點鏽刀的影子?
刀光閃過,三把鋼刀齊齊斷裂。
刀疤臉還沒反應過來,咽喉前已經多了一點寒芒。
“滾。”冷青鋒的聲音冷得像冰。
刀疤臉麵如土色,連連後退。
“你……你是‘鏽刀’冷……冷……”
“再不滾,下一刀取你性命。”冷青鋒手腕微轉,鏽刀上的寒光流轉,那些鏽跡又慢慢覆蓋了刀刃。
三個黑衣人屁滾尿流地逃了出去。
大堂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目光看著冷青鋒和他手中那柄又變回鏽跡斑斑模樣的怪刀。
冷青鋒還刀入鞘,轉身看向白小仙。
“姑娘沒事吧?”
白小仙眼中異彩連連。
“多謝冷兄相救。沒想到傳說中的‘鏽刀’竟有如此神妙。”
冷青鋒目光一凝。
“姑娘知道這刀?”
“略知一二。”白小仙輕聲道,“不如我們上樓詳談?這裡人多眼雜……”
冷青鋒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兩人剛踏上樓梯,客棧大門又一次被撞開。
這次進來的是一隊官兵,為首的捕快高聲喝道。
“剛才這裡有人行凶!所有人不得離開!”
冷青鋒和白小仙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