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陳悅的解說,我的內心久久不能平複…
造成這場悲劇的人,不僅僅是黃小婷的父親和那些惡毒的室友,老師,同學,甚至是我,都是這件事的幫凶…
為什麼老師會對這種事情冷處理,如果她能負責一點,早一點發現黃小婷的異常,那麼她在學校是不是會過得好一點…
為什麼同學們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如果他們能好心一點,替黃小婷出一次頭…
為什麼我作為她的同桌,一個學期以來都不曾發現她的異樣,如果我能開朗一點,多跟她說說話,是不是就…
想到這,我由愧疚變成憤怒,怒目圓睜,盯著陳悅。
“哎呦,乾什麼,不是我乾的呀 我跟她不是同寢。”
陳悅慌張地擺手…
我眼神逐漸褪去怒火,冷靜了下來。
事到如今,要做的並不是興師問罪,而是想想該怎麼給予黃小婷一些幫助,儘管有些微不足道,但卻能填補一些內心的愧疚感…
………
我想到一個人——陳昆梅!有她的出麵,或許效果能比我好很多。
教室,陳昆梅與王瓊都在座位,陳昆梅在看著書,而王瓊則是埋頭寫著題目,隻是她眉頭緊鎖,看來已經被那道題難住了。
儘管這樣,卻還是不肯向陳昆梅請教…
我來到她們桌子前,伸手在陳昆梅前麵敲了敲,王瓊也被驚醒,發現是我“嘖”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陳昆梅放下書本,微笑地看著我,道:“怎麼啦?有問題解不開嗎?”
好像在問我,又好像在問王瓊。
王瓊聽見,朝陳昆梅斜看一眼,好像在說:多管閒事…
“我找你幫個忙…”
我示意讓陳昆梅出去說。
陳昆梅起身道:“正確答案是十四!”
說完便快步走出教室,王瓊恍然大悟,可瞬間又恢複了那副凶巴巴的樣子,好像對陳昆梅十分不滿…
我看在眼裡,樂在心裡,看來最近陳昆梅對她的打擊不小啊。
“說吧,什麼問題需要我幫忙?”
陳昆梅饒有興趣地問道。
“最近有一個同學,因為諸多原因不肯讀書了,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勸勸她?”
我並沒有將黃小婷的經曆告訴她,我覺得,對於陳昆梅這種情感豐富的人,如果這種不好的事情,讓她知道,肯定會非常傷心…
“好呀,我非常樂意幫忙…”
陳昆梅爽快地答應…
……
周末,我與陳昆梅相約到校門口集合。
她穿著一身運動裝,背著個小書包,脖子還掛著一個小相機,見我到來,高興地朝我招手。
“怎麼才來呀?我都等你半天了。”
陳昆梅嘟著嘴,氣鼓鼓地說。
“我家比較遠嘛。”
我找了個借口。
既然集合完畢,倆人便出發了,公交車上,陳昆梅拿出相機對著路邊的田野拍拍拍。
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好看的,陳昆梅卻樂此不疲。
鄉村的自然美景,對於她這種在北方的大城市長大的孩子來說,格外新鮮。
“哇,你看稻草人!”
陳昆梅興奮地指著窗外,眼睛裡閃爍著光芒,那股子興奮勁兒就像發現了新大陸。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田野裡的莊稼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還有幾個稻草人矗立在中間,的確有一種質樸的美感,但我早已司空見慣,遠沒有她那般激動。
“我從小在這兒長大,天天都能看到,實在沒覺得有啥特彆的。”我無奈地笑了笑。
陳昆梅轉過頭,一臉詫異:“怎麼會呢?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生機,每一片葉子、每一朵野花都好像在訴說著不同的故事。”
說著,她又舉起相機,“哢嚓”一聲,定格下一群在田埂邊覓食的鴨子。那些鴨子搖搖擺擺的模樣,憨態可掬,被她完美地捕捉下來。
“你知道嗎,在城市裡,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很難看到這樣純粹的自然風光。”
陳昆梅一邊翻看相機裡的照片,一邊說道。
“每次看到這些,我就覺得心靈都被淨化了。”
我看著她專注的樣子,不禁有些好奇:“那你在大城市裡都玩些什麼呀?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陳昆梅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講起來。
“那可多啦!周末的時候,我會和朋友去逛各種博物館,裡麵的文物和藝術品可有意思了,仿佛在講述著過去的曆史。有時候我們也會去遊樂園,坐過山車、摩天輪,特彆刺激。不過,和這裡比起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什麼?”我疑惑地問。
“少了這種寧靜和自然的氣息吧。”
陳昆梅若有所思地說,“城市裡太喧囂了,雖然熱鬨,但有時候會讓人感到疲憊。而這裡,讓人覺得很放鬆,能真正地靜下心來。”
公交車繼續向前行駛,窗外的景色不斷變換。陳昆梅依舊不停地拍照,還時不時跟我分享她對這些景色的感受。
我歎了一口氣,有的人向往城市的繁華,有的人向往鄉村的寧靜,外麵的人夢中的大自然,確是裡麵的人做夢都想逃離的家鄉…
……
我們按照老師給的地址,在一個村口下車,打聽之後,村尾部發現了幾棟房子。
一座泥磚瓦房跟旁邊幾棟水泥房格格不入,按照路人所說,那便是黃小婷的家所在。
沿著小路,往前走,經過一個小巷的時候,迎麵走來一個人,正是王瓊。
“嗨,你怎麼在這裡啊?”
陳昆梅熱情地打著招呼。
王瓊穿著一身大粉色的睡衣,睡眼惺忪,頭發淩亂,看見我們,先是一驚,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回跑,到一扇大門前,推門而入,狠狠把們關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莫名其妙。”
陳昆梅沒好氣道。
我倒沒什麼意見,很快,二人便來到黃小婷家。
黃小婷家門前,是水泥鋪開的一個院子,沒有圍牆,灰白的水泥地麵龜裂出蛛網一樣的紋路,院子堆積著一片片枯葉,角落裡有一個手搖水井,整個院子略顯荒涼,隻有水井旁的斑駁青苔,有那麼一點生機…
大門沒關,裡麵漆黑一片,陳昆梅在門口喊道:“你好,有沒有人在家呀?”
……
叫了幾聲,門裡麵緩緩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瞪著混濁的眼睛問道:“你找誰呀?”
老人看起來身子非常單薄,感覺風一吹就會倒,滿臉滄桑…
“奶奶好,我們是小婷的同學,請問她在家嗎?”
陳昆梅很有禮貌。
老人見是孫女同學,急忙熱情招呼著我們。
“原來是同學啊,快請進。”
隨著她顫顫巍巍的腳步,跨進了大門,地麵坑坑窪窪,布局格外單調,一張大圓桌,上麵擺著電飯煲,電磁爐,以及幾副碗筷,幾張小矮凳,中堂有一個竹梯,直通二樓的,說是二樓,其實就是用木板隔開的小隔間…
老人把我們請到桌子前麵,就要去給我們倒水…
陳昆梅急忙攔住,說不用了。
“那好吧,你們隨便坐…”
入座以後,陳昆梅先是誇老人身體好,又嘮了幾句家常,隨後才進入主題。
老人似乎很喜歡這個女孩子,對陳昆梅有問必答。
說起黃小婷,老人眼中滿是哀傷,混濁的眼睛,竟隱隱泛起淚花…
老人告訴我們,黃小婷雖然成績不太理想,但是卻十分懂事,這些年,家裡大大小小的家務一直都是她一個人默默承擔…
每天清晨都會起來幫我準備早飯,放學一回來就知道掃地,洗碗…
說到這,老人歎一口氣,眼神中透露出無奈與憤慨。
小婷父親對家裡的事情,從來不過問,每天就知道出去打牌,有時候輸錢就去喝酒,回來看見小婷總是忍不住破口大罵。
“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賠錢貨,就知道給老子花錢…”
黃小婷早已習慣,每次父親回來,她大氣都不敢喘,做什麼都小心翼翼地,實在受不了乾脆躲到房間裡麵不出來,而她父親就會在門外砸門叫罵…
老人說到這,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陳昆梅給她遞上紙巾,老人擦了擦鼻涕,平複了一下情緒,繼續道。
有一次,小婷父親在外麵打牌輸的個精光,竟然鬼迷心竅地,想出要拿小婷抵債的荒唐事…
氣勢洶洶地回家,拉起正在收拾碗筷的黃小婷,便往外走:“走,跟老子出去,你一會表現得乖一點,說不定能多值幾個錢…”
黃小婷哭喊著不要,老人攔他不住,而她母親隻是在一旁癲笑,任憑小婷怎麼哭喊都無濟於事…
“那後來呢?”
陳昆梅聽得揪心,忍不住關切地問道。
“後來,興許是打牌的牌友報了警,來了幾個警察,把小婷送了回來,又把她爹帶走了…”
第二天,小婷父親就被放了回來,或許是被批評教育了一頓,不過自那以後,便消停不少,外麵的人也不敢跟他賭錢了。
後來,每隔一段時間,都有警察來尋訪,連續兩個月以後見什麼事,便再也沒來過了…
“後來,小婷上了初中以後,便住宿了,每次回來,臉上都是掛著笑容,你們在學校,一定很照顧她吧?”
老人說到這,給我們投來感激的目光…
我跟陳昆梅略顯尷尬,陳昆梅轉學來之前,黃小婷就已經休學了,而我…
說實在話心裡很不是滋味,可總不能告訴老人,黃小婷在學校過得並不好吧,於是我倆心照不宣地順著老人的話茬往下說…
“隻是最近,小婷那個死鬼老爸,居然…”
老人說到這,悲傷的情緒轉換成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