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爪子剛要碰到那香甜軟糯的點心,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卻更快一步,將碟子端了起來。
“先喝藥,再吃飯。”
沈知意認命地低下頭,舔舐起碗裡的藥汁。
守在一旁的福安,看著小貓竟然如此乖順地自己喝藥,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這就喝了?
前兩次喂藥,不是威逼就是利誘,還差點被撓。
今日督主不過冷著臉說了一句,這小祖宗就乖乖聽話了?
督主好手段!
審犯人有一套,訓貓也不在話下啊!
福安看向陸沉舟的眼神裡,充滿了敬佩。
“福安,備馬車去東廠。”
陸沉安邊給沈知意順毛邊開口。
“是。”
福安立刻去安排。
沈知意眼珠一轉,並沒有纏著陸沉舟,乖巧叫了一聲兒。
“喵嗚~”
“真乖,在家好好待著”。
陸沉舟沒有看穿沈知意的小心思,他收回手,理了理衣袖,轉身便朝著門口走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沈知意才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腳步聲漸行漸遠。
她輕巧地跳下床,落地無聲。
沈知意循著那若有似無的龍涎香氣,一路小跑著跟了出去。
提督府外,華麗的馬車早已備好。
陸沉舟彎腰踏入車廂,福安則坐在了車轅上。
馬車緩緩啟動,朝著東廠的方向駛去。
沈知意躲在府門旁的石獅子後麵,看著馬車遠去。
她不敢靠得太近,隻能遠遠地綴著。
幸好這隻小貓身體輕盈敏捷,穿梭在街巷之中,倒也不算太費力。
隻是東廠那地方,光聽名字就讓人不寒而栗。
傳聞中,那裡是人間煉獄,是無數冤魂哀嚎之地。
陸沉舟去那裡做什麼?
東廠門口,守衛森嚴,馬車暢通無阻地駛入。
沈知意不敢從正門進,隻能繞到側麵,尋了個牆角的縫隙,悄無聲息地鑽了進去。
東廠內部更是陰森可怖。
光線昏暗,長長的甬道兩側,是緊閉的牢門。
隱約能聽到壓抑的呻吟和鎖鏈拖動的聲音。
沈知意隻覺得毛骨悚然,渾身的毛都快要豎起來了。
她強忍著恐懼,小心翼翼地循著陸沉舟的氣息,一路深入。
七拐八繞之後,陸沉舟在一扇厚重的石門前停下。
福安上前,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
石門緩緩開啟,露出裡麵更加幽深黑暗的通道。
陸沉舟走了進去。
沈知意連忙加快腳步,在那石門徹底關閉的前一瞬,敏捷地竄了進去。
裡麵是一間寬敞的暗室。
牆壁上燃著幾盞昏暗的油燈,勉強照亮四周。
牆上掛滿了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刑具。
帶著倒刺的鞭子、燒得通紅的烙鐵、鋒利的匕首、還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但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的東西。
地上還殘留著暗褐色的血跡。
沈知意隻看了一眼,便嚇得腿都軟了。
她渾身控製不住地顫抖,四肢僵硬,一步也挪不動。
這裡這裡簡直比她想象的還要可怕一百倍!
“喵喵嗚。”
恐懼之下,細弱的嗚咽聲不受控製地從她喉嚨裡溢出。
聲音雖小,在這寂靜的暗室裡,卻顯得格外清晰。
正背對著她的陸沉舟,動作一頓。
他緩緩轉過身,冰冷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了門口那團瑟瑟發抖的黑白花上。
竟敢跟到這裡來!
這醜東西,膽子真是無法無天了!
陸沉舟周身的氣壓驟降,眼底翻湧著怒意。
他幾步走到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那隻嚇傻了的小貓。
沈知意對上他冰冷的眼神,嚇得往後縮了縮。
完了!他生氣了!
他會不會直接把她也掛到牆上去?
陸沉舟抬起手。
沈知意嚇得閉緊了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並未落下,隻是額頭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力道很輕,更像是警告。
下一瞬,身體騰空,落入一個帶著冷香的懷抱。
他終究還是將她抱了起來。這小東西,怕成這樣,還敢跟來。
福安看著自家督主抱著貓,臉上雖帶著怒意,動作卻不見半分粗魯,心中暗暗稱奇。
督主對這貓,當真是不一般。
他連忙上前,識趣地伸出手。
“督主,您還要審犯人,這貓兒吵鬨,不如讓奴才先照看著?”
福安臉上帶著討好的笑。
他可不想這小祖宗等會兒再鬨出什麼幺蛾子,驚擾了督主審訊。
陸沉舟瞥了他一眼,並未將懷裡的小東西交出去。
“無礙。”
他麵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抱著懷裡還在微微發抖的小貓,徑直走向暗室中央。
那裡綁著一個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黑衣人。
正是昨夜那個刺客。
陸沉舟走到那人麵前,拿起旁邊刑具架上一個燒得通紅的烙鐵。
烙鐵散發著灼熱的氣息,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他直接將那滾燙的烙鐵朝著黑衣人的胸膛摁了下去。
“你確定,見到沈家逃出來的那個女子了?”
滋啦——
皮肉被燒焦的聲音驟然響起,伴隨著濃烈的焦糊味。
黑衣人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
嚇得沈知意和福安同時閉緊了眼睛。
沈知意更是下意識地往陸沉舟懷裡鑽去,小小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陸沉舟抬起手,在她毛茸茸的背脊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幾下。
動作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安撫。
那黑衣人早已沒了人樣,渾身是傷,瘦骨嶙峋,氣息奄奄。
可偏偏,那雙眼睛裡還帶著一絲不甘的狠厲,嘴硬得很。
“就是見過!”
那人聲音嘶啞,帶著瀕死的瘋狂。
“你不是要找她嗎?沈家那個女的!我可以告訴你她的下落!但你必須放了我!還要給我賞金百兩!”
他喘著粗氣,眼中閃爍著貪婪和最後一搏的希冀。
沈知意原本縮在陸沉舟懷裡,嚇得不敢動彈,聽到這話,耳朵卻不受控製地豎了起來。
這人是瘋了嗎?獅子大開口啊。
陸沉舟抱著貓的手臂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瞬,眸色深沉,似乎真的在猶豫。
他俯視著地上那苟延殘喘的人,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你是說,你無意中聽到有人傳言,提督府在找沈家女的下落,所以你才壯著膽子找去書房,說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