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熱的氣浪舔舐著皮膚,濃煙滾燙,刺入肺腑。
餘清歌意識模糊,隻覺被人緊緊箍在懷中。
季宴修堅實的胸膛隔絕了部分熱浪,卻隔不開死亡的陰影。
耳邊是木材斷裂的劈啪聲,還有他粗重急促的呼吸。
“撐住!”季宴修的聲音嘶啞,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
他抱著她,撞開燃燒的障礙,衝向唯一的生路。
火光在他眼中跳躍,映出決絕。
餘清歌攥緊袖中的玉佩,那玉石燙得驚人。
季紅妝百年怨氣如決堤洪水,通過玉佩瘋狂傾瀉。
四周景象開始扭曲,光影拉長變形。
戲樓的結構在怨氣與火焰中呻吟,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空間像是被無形的手撕扯,出現道道裂痕。
“轟!”頭頂的橫梁砸落,火星四濺。
季宴修猛地旋身,用後背硬生生扛住衝擊。
他悶哼一聲,腳步踉蹌,卻未鬆開懷抱。
玉佩紅光大盛,將兩人完全吞沒。
失重感襲來,天旋地轉。
耳邊風聲呼嘯,夾雜著季紅妝淒厲的哭嚎。
無數破碎的畫麵閃過,紅色的嫁衣,冰冷的匕首,絕望的眼神。
還有季銘澤虛偽的臉,三叔公陰鷙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猛烈的撞擊將餘清歌震醒。
她跌落在堅硬冰冷的地麵,嗆咳不止。
空氣不再是灼熱的煙塵,而是帶著陳舊木頭和脂粉的微涼氣息。
四周一片死寂,與剛才的火海煉獄判若兩地。
“咳咳……”季宴修掙紮著坐起,臉色蒼白。
他捂著後背,那裡被砸傷,滲出暗紅血跡。
手臂上也有幾處被火焰燎傷,起了水泡。
他環顧四周,眼神充滿驚疑。
這裡是戲樓的後台。
但不是剛才那個燃燒的戲樓。
這裡更古舊,陳設帶著濃鬱的民國風情。
銅鏡,梳妝台,掛著的戲服,都蒙著一層時光的灰塵。
“我們回來了?”餘清歌聲音乾澀。
不,不是回來了。
她看著季宴修手臂上的傷,還有自己身上殘留的煙火氣。
這裡的時間,不對。
“你的傷。”餘清歌移開視線,看向他的後背。血跡浸透了衣衫,觸目驚心。
她咬咬牙,撕下自己旗袍相對乾淨的內襯一角。
“彆動。”語氣依舊冷硬,動作卻帶著一絲笨拙的輕柔。
季宴修身體一僵,任由她清理傷口周圍。布料擦過皮肉,帶來輕微刺痛。
他看著她專注的側臉,昏暗光線下,她的睫毛微顫。心中某個角落,悄然塌陷。
“嘶……”簡單的擦拭後,餘清歌用布條替他按壓止血。
季宴修吸了口涼氣,額角滲出冷汗。
“剛才謝謝你。”他低聲開口,聲音有些虛弱。
若非他衝進來,她已經葬身火海。
餘清歌動作一頓,沒有回應。
她隻是更用力地按住傷口,仿佛想將那份複雜的感激壓回去。玉佩依舊在她袖中,隻是熱度稍退,透著陰寒。
季紅妝的怨氣,似乎暫時沉寂了。
就在這時,一陣若有似無的嗚咽聲從外麵傳來。如泣如訴,哀婉淒絕。
兩人同時警覺,對視一眼。
季宴修忍痛站起。“去看看。”
他們悄悄推開後台通往戲台的側門,外麵並非空無一人。
戲台上,紅燭搖曳,映照著一道孤寂的身影。女子身著大紅嫁衣,鳳冠霞帔,華麗無比。
她背對著他們,烏黑長發垂落腰際。
身形纖弱,肩膀微微聳動,壓抑的哭聲正是從她那裡傳來。
是季紅妝!
餘清歌心頭巨震,袖中的玉佩再次躁動起來。
他們再次回到了過去。
回到了季紅妝身著嫁衣,即將自儘的那個夜晚。
季宴修也認出了那身嫁衣,臉色瞬間煞白。他下意識握緊拳頭,眼神複雜地看著那個背影。
季紅妝緩緩轉過身,燭光下,那張臉清麗絕倫,卻毫無血色。眼中是化不開的悲傷與絕望,淚水無聲滑落。她手中,緊握著一支寒光閃閃的金簪。
“季銘澤!你好狠的心……”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濃重的怨恨,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恨意。
她舉起金簪,對準自己的心口。
【天啊!好可憐,嗚嗚嗚,太讓人心疼了。】
【天殺的季銘澤,白薇,真惡心!】
【哭了,季紅妝好可憐。】
“不要!”季宴修幾乎脫口而出,卻被餘清歌死死拉住。
“沒用的,這是過去。”餘清歌低語,聲音冰冷。
他們隻是看客,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悲劇。眼睜睜看著曆史重演,是何等殘忍。
金簪刺入皮肉,鮮血瞬間染紅了嫁衣。季紅妝臉上露出一抹淒厲而解脫的笑容。
她緩緩倒下,眼神空洞地望著戲樓的雕花穹頂。生命的氣息,迅速流逝。
就在她咽下最後一口氣的瞬間,一股磅礴的黑氣從她體內湧出。怨氣滔天,陰風怒號。整個戲樓的溫度驟降,燭火劇烈搖曳,幾近熄滅。
餘清歌袖中的玉佩猛地飛出,懸浮在半空。
玉佩上的“季”字紅光刺目,貪婪地吸收著彌漫的黑氣。
季紅妝消散的魂魄被強行拉扯,扭曲,最終被吸入玉佩之中。
玉佩劇烈震顫,表麵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一個充滿怨毒的女性虛影在玉佩中若隱若現。
s級厲鬼,季紅妝,誕生了。餘清歌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這玉佩,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囚禁和利用她的怨氣而存在。
季家的手段,何其歹毒。
“嗬……真是完美的祭品。”一個陰冷的聲音在二樓響起。
餘清歌和季宴修猛地抬頭。
二樓的包廂陰影裡,站著兩個人影。
是季家三叔公!
他身邊,赫然是穿著西洋蕾絲裙的白薇!
他們竟然也在這裡!兩人臉上帶著如出一轍的冷笑,滿意地看著下方發生的一切。
“有了這厲鬼之力,配合血咒,季家氣運可再續百年。”三叔公捋著胡須,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白薇撫摸著自己手腕上尚未顯現的烙印位置,笑容甜美又惡毒。“紅妝姐姐,多謝你的成全了。”
【艸,去死啊,兩個賤人,我艸她媽的。】
【白薇真不是人。】
他們不是幻影!他們是真實存在的!
餘清歌腦中轟鳴,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
難道,這場百年前的悲劇,從一開始就是他們策劃的?
白家和季家,早就勾結在一起了?
季宴修看著那兩張冷酷的臉,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是憤怒,也是一種被家族徹底背叛的寒心。
他一直以為的“意外”,所謂的“偷換命格”,背後竟是如此肮臟的算計。
就在這時,吸收了龐大怨氣的玉佩,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那厲鬼的虛影猛地轉向餘清歌和季宴修藏身之處。
一雙充滿血絲和怨毒的眼睛,穿透黑暗,死死盯住了他們。
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