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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零章 懲罰(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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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牢之召集了眾人商議對策。

“諸位,你們認為此事當如何應對?”劉牢之問道。

眾人沉默不語。其實不用多問,隻需看眾將臉色便知端倪。手下將領一個個眉頭緊鎖,滿腹心事。劉牢之幾乎能猜到他們心裡正在想些什麼。

“欺人太甚!阿爺,這李徽憑什麼這麼對待阿爺?謝大將軍死了就死了,卻要阿爺披麻戴孝為他哭喪三日,這是對阿爺的羞辱。咱們好歹也有兩萬兵馬,他們也不過兩萬,莫如出城一戰,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劉牢之之子劉敬軒大聲道。

劉牢之皺著眉頭沒有接話。他其實心裡清楚的很,李徽這麼做其實便是要羞辱自己,讓自己聲譽掃地。這種羞辱其實很致命,會讓自己喪失聲望和威嚴,為人所鄙夷。本就軍心不穩,之後更難約束。

但如果出城和李徽作戰的話,卻又是劉牢之更不願意做的事情。他沒有把握能夠戰勝東府軍。而一旦開戰失敗,一切皆休。李徽會趁著這個由頭將自己吃的渣子都不剩。

“萬壽表弟,此事不可衝動,當細細斟酌,不能上了李徽的當。我覺得,他是故意激我出城作戰,以便堂而皇之的奪取京口。他自知不能攻下京口,故而以種種理由激怒我們,逼我們出戰,我們若出戰,正中他們下懷。”何無忌道。

“表兄,你這是怕死。你忍心看著我阿爺受辱麼?你倒是沒什麼,阿爺今後如何立足?”劉敬軒叫道。

何無忌皺眉道:“受辱總比覆滅好。”

劉敬軒嗤笑道:“好一個軟骨頭,大丈夫寧願……”

“住口!怎麼和你表兄說話?沒規矩的東西。”劉牢之沉聲喝斷劉敬軒的話,不能讓他把話說絕了,否則倒被他擠兌的沒有選擇了。

劉敬軒忙閉了嘴。

劉牢之看向其餘人,沉聲道:“諸位兄弟可有計較?諸位,這種時候,你們也要拿個態度出來才是。”

十幾名將領都沉默著。

揚武將軍徐衝見狀咳嗽一聲,上前拱手道:“將軍既然垂詢,末將便鬥膽說兩句。若所言不當,還望將軍見諒。”

劉牢之微笑道:“徐兄弟,你我都是彭城人氏,你在我帳下多年,還不知道我的脾氣嗎?但請明言。這種時候,諸位都當暢所欲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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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衝點頭道:“多謝將軍。那我便說說我的看法。其實,將軍之前的決定,我等兄弟也並無怨言。將軍想自謀出路,故而拒絕大將軍駐軍於此,於情固然不合,但於理卻是合理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不想博得前程?謝氏明顯已經式微,謝大將軍不受朝廷器重,怎比得了會稽王位高權重。攀上這棵大樹,那才是能更進一步。所以,我等並不怪將軍的決定……”

劉牢之神色尷尬。感覺這徐衝是在陰陽怪氣的揶揄自己。這種事明白就好,他偏偏說了出來。但他的神色口氣又似乎是為自己開脫。

“徐兄弟,不說這些,隻說眼下之事。”劉牢之道。

徐衝點頭道:“眼下之事,其實並不難決定。末將並不認為將軍為謝大將軍披麻戴孝是一種羞辱。那李徽說的沒錯,不管將軍做何種選擇,也不論是非對錯,有一點不可否認,那便是大將軍提攜劉將軍有恩,我等都是北府軍出身,都知道大將軍對劉將軍的提攜和寬容。說是再生父母,也不為過。將軍若能披麻戴孝為大將軍哭靈三日,不但不是羞辱,反而會為將軍取得好的名聲。世人都會讚揚將軍是有情義之人,卻不會取笑將軍。我認為李徽想通過此事羞辱將軍,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劉牢之微微點頭,撚須不語。

“再者,從實際的情形來看。我軍當真有同東府軍一戰之力?咱們得兵馬雖然不弱,但波折至今,軍心動搖。今日南城糧倉被燒毀,城外火器轟的眾人人心惶惶,此時出戰,恐怕並不明智。況就算我們戰勝了城外兩萬東府軍,此事便能罷休?東府軍十萬之眾,恐怕會傾巢而來。我京口將永無寧日。”

劉牢之緩緩點頭道:“所言中肯,甚是有理。”

徐衝笑道:“多謝劉將軍誇讚。還有一點,劉將軍需得知曉。此番李徽率軍行動,除了我京口之外,尚有數萬大軍抵達京城。會稽王既無動作,雙方並無交戰,那便說明,會稽王並不想同李徽交惡。否則,會稽王必調動京城兵馬來援。既然沒有一兵一卒前來,那便說明會稽王不希望事情鬨的不可收拾,隻是不能明言,免得將軍惱怒罷了。將軍行事,自然不能不明白會稽王的心思。所以,儘量平息此事為上。少將軍說的對,大丈夫……當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忍得這一時又如何?總好過事情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豈非兩頭不討好?”

劉敬軒愣住了。自己明明想說的是:大丈夫死便死了,豈能受辱。到了徐衝口中倒成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了。

劉牢之聞言嗬嗬而笑,心中對徐衝頗為嘉許。沒想到這個徐衝平素行事低調,打起仗來也沒什麼建樹,自己總是看不起他。居然腦子如此清楚,道理說的明明白白。關鍵還頗懂人情,照顧了劉敬軒的麵子。

“諸位認為徐將軍所言如何?”劉牢之道。

眾人為徐衝的分析折服,紛紛道:“言之有理。”

劉牢之見狀,點頭道:“既如此,便為謝大將軍哭靈祭拜便是。但我也要說幾句。徐將軍所言雖然有理,但我認同的是謝大將軍對我的恩義。此番也是看在謝大將軍對我的提攜和恩義,而非懼怕他東府軍。我劉牢之怕過何人?更彆說他李徽了。隻是恩義當報,也念及全軍上下的將來,念及朝廷大局,不肯同他火拚罷了。這一節諸位當明白,也要同將士們宣講清楚。”

眾將紛紛道:“將軍仁義,顧全大局,令人欽佩。”

劉牢之繼續道:“關於此事,諸位要約束手下,不得私底下詆毀議論。但有胡言亂語者,當以軍法嚴懲。”

眾將齊聲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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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李徽得知了劉牢之願意披麻戴孝哭喪守靈的消息。李徽冷笑不已,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劉牢之這樣的人是沒有骨頭的,他能轉換門庭,背叛謝玄,便什麼無底線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當然,也可以說他是識時務者。這種人在這個時代是可以存活的,但是想要成就一番事業,卻是休想。

此番前來京口,李徽卻也沒想著要劉牢之的命,除非他昏了頭要跟自己作戰。李徽要的是羞辱劉牢之,將他的醜態暴露於天下,讓他名聲掃地,讓他手下的兵馬看不起他,認清他是個怎樣的人。這相當於埋下一個雷,總有一天,劉牢之會因此而遭到反噬。

鑒於同司馬道子之間的默契,李徽自然不能強奪京口,殺了劉牢之。那會逼得司馬道子狗急跳牆,於自己不利。

那日去往石城的路上,司馬道子追上了自己,向自己亮了底牌。司馬道子願意撤兵,讓北府軍南下,也表明了不希望同李徽交惡的心跡。他明明白白的告訴李徽,他要對付的是荊州殷仲堪和豫州楊佺期等人,希望李徽依舊和他聯手。

司馬道子承諾,隻要李徽助他一臂之力,自己將不會動李徽的利益。隻要李徽站在他這一邊,他可以保證徐州青州的利益不受侵犯。

李徽當然不會因為司馬道子的承諾便相信他的話。但李徽知道,司馬道子需要自己的幫助。不但是對付楊佺期和殷仲堪,他更需要自己給於他支持。因為司馬道子想要的遠不止於此,他要的是那個寶座。在此之前,他必須解決殷仲堪和楊佺期,控製荊襄梁益江州豫州等地。自己的徐州也是他要解決的。但他此刻不能和自己翻臉。自己也是一樣,徐州的實力還遠遠不到和朝廷抗衡的地步,必須爭取時間再發展。

在這種時候,其實自己和司馬道子是互相需要的。保持不動兵戈,對雙方都是有利的。

在這種情形下,自己若殺劉牢之,攻下京口,無異於是動了司馬道子的要害。司馬道子豈能乾休。所以此番隻需對劉牢之進行羞辱,出一口氣。對他的聲望和心氣進行打擊,那便已經足夠了。

得知劉牢之的稟報,李徽立刻下令,命人在城下擺設靈堂香案,命人通知劉牢之前來哭喪守靈。

晌午時分,在李徽冷冷的目光下,劉牢之披麻戴孝,帶著一群全省縞素的將領出了北城,來到百餘步之外的靈堂之中,對著謝玄的靈位祭拜。

眾目睽睽之下,劉牢之像個虔誠孝順的孝子,跪在靈前嚎啕大哭,涕淚橫流。

連續三日,劉牢之不吃不喝,哭嚎於謝玄牌位之前。向每一個進靈棚的人叩拜。三天時間,累的他渾身癱軟,嗓音嘶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劉牢之自己的父親去世,也沒有這麼辛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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