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隻赤眼白喙的凶鶴出現在高空,整個青山坊市的修士都被驚動。
“玄翎衛辦事,閒雜人等速速散開!”
一個個修士從四處竄出,越上房頂屋舍,迅速朝著焰火中心集結。
青山坊市分部擁有七個正式玄翎衛編製,每個玄翎衛又有三個預備玄翎衛的名額,但在實際操作中,每個預備玄翎衛之下又會配有三到五個不等的扈從。
每個扈從還會自己收隨從。
這些人全都不在玄翎司的編製之內,卻又是玄翎司實打實的力量。
若沒有足夠的人手,玄翎司又如何鎮壓整個青山坊市乃至整個綠水郡。
此刻赤鶴訊符一出,凡在坊市駐守的玄翎司修士全都前往聽令。
有老人記起十多年前那場圍剿築基散修的戰鬥,被殃及池魚者數以百計,事後連一毛錢的賠償都沒有,他們忙不迭的往家跑。
這年頭,棚戶區的人誰不在家挖個地窖,平時用來藏物,亂時用來藏人。
之所以不往外跑,自然是因為此時正是劫修的天堂,即將降臨的夜色就是劫修最好的遮掩。
恐慌的情緒迅速蔓延,青山坊市立刻亂成了一鍋粥。
……
內坊市,玄翎司分部。
王重鬥被手下從修煉靜室緊急喚出,略顯迷茫的看著天空炸開的赤鶴訊符,想著外地來的同僚實在太沒禮貌了,來他管區抓人也不事先打個招呼,搞得他如此被動。
他平緩呼吸,雙手張開,任由侍女為他穿戴一件法器級的重甲,神識探入儲物袋,整理著裡麵的法器符籙,免得待會抓捕逃犯亂急出錯,白白受了傷勢。
赤鶴訊符乃是統領一級的訊符,一旦出現,就證明是單個築基修士也解決不了的麻煩。
他若是大意對待,輕則受傷,重則喪命。
但很快他就不緊張了。
就見他的心腹小弟——青山分部的柳三爺快步闖入。
“大人,陳正發了赤鶴訊符,現在整個坊市都亂了!他手上怎麼會有赤鶴訊符?!”
王統領驀地有些心虛。
經過柳青泉的提醒,他終於記起來,這張赤鶴訊符是他親手交給陳正的。
當時他害怕剛來青山坊市的陳正出了什麼意外,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背了黑鍋,給上頭發飆的借口。
畢竟一個練氣一層的小家夥,真是出門一趟就能摔死的地步。
陳正害怕自己背後中三刀自殺而亡,王統領又何嘗不害怕他真死在自己地盤上。
後來陳正表現得太老實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也就放鬆警惕,拖著拖著就忘了把這張超規格的訊符給收回來。
但他是大人。
在手下麵前,大人怎麼會錯。
他輕咳一聲,伸手揮退左右,冷著臉道:
“訊符是我親自交給陳正的,有什麼問題嗎?”
柳清泉神情一僵,忙道不敢。
王統領冷哼一聲,追問道:
“陳正來了坊市一年多時間,一向安分,本統領相信他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讓他連赤鶴訊符都給發出來了?你平時是怎麼做的事情?”
本是甩鍋之語,不想柳清泉聽後額頭上冷汗馬上就下來了。
見此情景,王統領心中一個咯噔,真讓他說中了,他不由低喝一聲。
“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青泉隻好老實答道:
“屬下聽說是黑旗會抓了他的女人,他一時情急,就……就發了訊符,但他也不能發赤鶴訊符啊,現在坊市一片混亂,咱們就是想遮都遮不下來了。”
“夠了!”
王統領怒極而笑。
“好好,本統領寧願每月花幾十塊靈石養著他也不讓他出去做事,就是不想他給我惹事,現在倒好,他不去惹人,反而有人主動去惹他。”
“好一個黑旗會,我看他們是太平日子過久了!”
“咱們玄翎司是太久沒鬨出點動靜了,連玄翎衛的家屬都有人敢動了。”
“柳青泉!”
王統領冷聲道:“你傳本統領令,青山分部所有玄翎衛此番務必全力配合陳正,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即便把整個黑旗會翻過來也在所不惜。”
“是!”
柳青泉大聲答了一句,而後小心問道:
“大人,屬下擔心陳正年輕氣盛,而那黑旗會張會長又是築基修士,萬一真打出了真火,若無大人在場坐鎮,張會長萬一……以大欺小,豈不是再無回旋餘地?”
王統領卻冷笑反問:
“你見過養熟的狗還會反咬主人嗎?”
“至於陳正,他有分寸的。”
一個能夠忍受孤獨,杜絕外在一切誘惑,一意苦修的年輕人,若是真會為了一個女人,就與一個築基修士不死不休,他反而會很高興。
因為陳正那樣做,最後能依靠的隻有他了。
然而現在的陳正,看似衝動,實際上冷靜得可怕。
他之所有不私下處理,選擇直接將事端升級,其實就是篤定有人出來收拾爛攤子。
那麼問題來了,誰是這個收拾爛攤子的倒黴蛋?
自然是他這個統領大人。
他倒是想要撒手不管,但這樣做的下場是什麼。
對內,他破壞了赤鶴訊符的權威性,訊符既然發出來,就必須要有個背黑鍋的人。
對外,他不管屬下安危,讓玄翎司的威信受損,以後還怎麼帶隊伍。
對自己,萬一陳正膽大包天,真拿自己的性命當賭注,他不就跟著完了。
身為玄翎司分部統領,袖手旁觀,在眾目睽睽之下,坐視白鶴門外門弟子慘死本地幫派勢力手上,他不敢想象後果有多炸裂。
哪怕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敢賭嗎?
而陳正鬨出這麼大的動靜,在外人眼中,整個玄翎司分部給他撐腰,為他背書,以後誰還敢招惹他,恐怕很長一段時間在青山坊市都是活閻王般的存在。
如果陳正足夠理智,極有可能從黑旗會手上再敲出一大筆靈石來,讓他離築基的門檻又近一步。
臥槽,道院畢業的學生都這麼妖孽嗎?
身為道院肄業生的王統領此刻心中生出深深的怨念。
柳青泉不知統領大人心中怨念,此刻得了確切答案,就要告退,卻被統領大人叫住。
“青泉,你一直派人保護陳正,事先真的一點都不知情嗎?”
柳青泉猶豫片刻,這才咬牙說道:
“望大人明鑒,屬下確有私心,的確事前聽到了一些風聲,知道有人不滿陳正霸著玄翎衛的名額又不做事,阻了一些人的上進之路,要給他找些麻煩。
而屬下想要順水推舟,打算在出事以後,出力為他擺平,以此事交好陳正,就故意隱瞞了下來。
不想他卻將此事鬨得這麼大,屬下有罪,還請大人責罰!”
聞言,王統領笑了起來,卻是什麼都沒說,隻揮了揮手道:
“我知道了,去做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