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萬裡無雲,秋風颯爽。
穿著寶藍色錦袍的少年騎著一頭毛驢慢悠悠地穿梭在人聲鼎沸的街頭。
一根蘿卜在毛驢的前麵一晃一晃的。
“肉夾饃,香噴噴的肉夾饃。”
“肉包子,熱騰騰的肉包子……”
“冰糖葫蘆,三文錢一串,三文錢一串。”
少年生得一雙跟桃花瓣似的眼睛黑白分明,滿臉都是好奇,這邊看看,那邊瞧瞧,摸著饑腸轆轆的肚子。
啊,真的好香。
想吃肉夾饃,想吃肉包子。
他好餓。
可是他沒銀子。
突然,他看到兩個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在城外說沒錢吃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訴苦,在他把荷包拿出來之後搶了就跑的兩個母女嗎?
“誒,誒,你們把荷包還給我,搶走就算了,好歹給我留點銀子吃飯啊。”少年爬下毛驢,牽著就去找那對母女。
穿著粗布衣裳的婦人約莫二十七八歲,她身邊的女孩十來歲的樣子。
兩人一見到少年,眼中閃過一抹心虛和狡黠。
“哪來的無賴,怎麼張口就來,誰拿你的荷包,不要臉。”婦人大聲地嚷嚷。
“我們孤兒寡母已經很慘了,你怎麼還來騙我們的銀子。”
女孩嗚嗚地哭著,一臉驚慌失措地看著少年。
一下子就把周圍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年紀輕輕的不學好,倒是學會坑蒙拐騙了,臭小子,我們不是好欺負的。”婦人氣勢洶洶地大喊著。
少年瞠目結舌。
哇,這兩母女變臉也太快了吧。
剛才在外麵跟他訴苦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啊。
“你們彆胡說八道啊,要不是見你們可憐,我才不會拿荷包出來。”少年叫道。
“人家母女倆為什麼隻冤枉你,年輕人,你應該反省一下。”
“就是你太貪心了,還欺負到人家孤兒寡母頭上。”
“真黑心啊。”
“……”周圍都是議論和鄙視少年的聲音。
少年本來就肚子餓,如今又被這麼多人圍著譴責,他眼前一陣陣發黑。
又餓又氣!
他靠在毛驢的身上,指著那個婦人,“你把荷包拿出來,你說荷包是你們的,拿出來給大家看看,你買不買得起那個荷包。”
婦人眼底閃過心虛,“我為什麼要拿出來,要是被你搶走了怎麼辦?”
“勞煩各位,給我報個官,要是我搶走了,就讓官府把我給抓走。”少年有氣無力地對旁邊的人說。
“我瞧著這位小公子不像是坑蒙拐騙的啊,你瞧他身上的衣裳,都是上等的綢緞。”有人小聲地議論。
婦人惱怒起來,“莫名其妙來個人就要我拿荷包,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娘,我……我肚子好痛啊。”小女孩抓著婦人的手,嗚嗚地哭起來。
“我帶你去看大夫。”婦人抱著小女孩,鑽進人群就要跑。
少年指著她們的背影,實在沒有力氣再追上去。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餓死街頭,人群中突然傳來騷動。
本來圍在他周圍的百姓一個個神情恭敬地讓開位置,中間空出一條道。
那個要逃跑的婦人被兩個穿著飛魚服的緹騎攔住,瑟瑟發抖地和女孩抱在一起。
最前麵的是穿著玄色衣裳的男子,他逆著光朝著自己走來,俊美的五官融在燦燦的光芒中,有一種不真實的冷峻。
少年微微地眯起雙眸,在眩暈中看清對方的長相。
他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我的哥哥啊……”
真是如他想象中一般,玉立挺拔,風姿綽約。
陸淵皺了皺眉,還沒開口詢問,就見少年兩眼一閉,直直朝著他倒了下來。
耳邊聽到少年微弱的聲音,“哥哥……”
……
……
“餓暈的?”
聽到周大夫的診斷,陸淵有些詫異,這小子一路上是經曆了什麼,居然還能被餓暈過去。
“我施針先讓他醒來,再喂點粥水吧。”周舟說。
“陸指揮使,他是你的什麼人?”
陸淵俊眉一皺,目光落在少年蒼白的臉龐,那唇瓣都幾乎沒有血色了。
周舟道,“這孩子有天生弱症,他有心疾。”
“嚴重嗎?”陸淵的心微沉,想起阮星臨說過,小太子活不了多久。
“好好醫治,還能活多些時候。”周舟沉聲道。
以他的醫術,傾儘心思,也隻能讓這個少年多活一二十年。
這還得是在好好調養,不受刺激的情況下。
陸淵低聲:“那就請周大夫好好為他治病,需要什麼藥材,儘可告訴我。”
“好。”周舟頷首。
少年在周舟施針之後,終於緩緩地睜開眼睛。
睜眼就看到陸淵,他眯眼笑了起來。
“哥哥!”
陸淵的心莫名地軟了一下。
“起來,把粥喝了。”陸淵冷聲說著。
“我想吃肉夾饃,還有肉包子。”少年乖巧地坐起來,接過陸淵手中的粥。
他吸了吸鼻子,沒有肉香啊。
陸淵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一口一口把粥喝了。
少年臉上慘白的血色稍微恢複了些。
“你叫什麼名字?”陸淵問。
“符今翊。”少年立刻回答。
果然是南朝小太子,他還真是一點都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陸淵抿了抿唇,“你的侍衛呢?怎麼隻有自己一個人,就這麼把自己的名字告訴我,不怕我把你抓進宮裡當人質?”
不知道是怎麼當的太子,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
又傻又天真,連身上的銀子都能被兩個騙子給搶走。
“你不一樣,你是我的哥哥。”符今翊笑眯眯地說。
“他們不讓我來上京城,我想辦法把他們甩走了。”
“我憑自己找到你了,我真是個小天才。”
陸淵揉了揉眉心,很難想象南朝皇後怎麼會把兒子養得這樣天真。
“知道怎麼聯係你那些侍衛嗎?”
符今翊:“你不會想現在就把我送回南朝吧?那不行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當然要玩夠了才回去。”
“哥哥,我這輩子都沒出過宮,禦醫都說我活不久了,總不能讓我到死,都沒見識過這個天下是什麼樣子。”
“這次出來,我見到山有多高,河流之寬廣,簡直比宮裡好太多了。”
明知道他隻是在找借口不想回南朝,陸淵還是莫名地心軟了。
“能下地嗎?跟我走。”
算了,再等幾天吧,總要先聯係上他那些侍衛的。